闲云野鹤

甜杆的滋味

按理说甜杆的滋味当然是甜了，可是甜杆到了我们“联中”李立春老师嘴里后，却变成难以名状的苦。

这所谓的甜杆，就是成熟了的高粱秸和玉米秸，但不是所有的高粱秸和玉米秸都是甜杆。过去收秋时，大人们不只在田间劳动时吃，收工后还要带回一捆让家里的人们分享。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农作物的品种也有了大的变化，吃甜杆的现象已经不复存在。但是现在回味起童年吃甜杆来，嘴里还是有甜丝丝的感觉。

李立春老师就是在秋假里带领学生劳动时吃了一根甜杆，结果被乡党委姓尹的副书记知道后，遭大会小会地点名批判。倔强的李老师不甘其辱，怒而辞职。他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同学，离开热恋的教育事业，离开了我们民办教师队伍，回村参加生产劳动。

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老师被称为“臭老九”，没有一点社会地位。老师吃一棵甜杆，仿佛犯了弥天大罪且罪不可恕了。明显地社会歧视！也难怪，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其后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了。那棵甜杆留给李老师的是终生不可磨灭的苦痛，四十年过去，历久弥新。

前几天，我们“联中”七七届的初中毕业生发起同学聚会，同时邀请当年的几位中学老师参加。同学们自然不会忘记曾经为他们呕心沥血的李老师。几次三番的邀请，但是李老师终归没来参加，当年的苦还在李老师身心里发酵。

去邀请李老师回来的学生说，李老师正在整理小苇子，有一户盖房子的人家来买。李老师我们不只是曾经的同事，也是邻村乡亲，能经常碰面。今天他不来，除了活计忙之外，肯定还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原因。

我们“联中”七七届师生团聚活动热烈地进行着，李老师的缺席成了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其实他离开民办教师队伍心里也有许多无奈和遗憾，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不被迫离开，现在他每月也有四千多元的退休金，也不会终日忙忙碌碌了。

宴会开始了，同学们操办的宴席很丰盛。所以我来了一个借花献佛，要了一个塑料袋，把每盘里的菜夹出一些放进去准备饭后托人捎给李老师。李老师也许不缺少这些，但是此举无非是在寄托一份对同事的感情。在同学们的祝福声中，我仿佛回到了与李老师共同执教的当年。遗憾的是，我总觉得那些美酒佳肴里飘溢出的是甜杆嬗变后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