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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牛记[2016/12/22 20:21:58|by:111111hbgxy] 
| 我十多岁时，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土地包产到户。生产队分给一头毛驴，后来爹说驴力气小，拉车还行，耕地不管大小地块还得借人家的牲口使唤。他把那头黑驴卖掉，牵回一大一小两头牛。 那是一对母子，大小牛来了都很争气，大牛耕地耘田拉车是一把好手，脾气又温顺，几个月后还怀上了小牛犊。小牛显然调皮些，刚来时满院子撒欢，大牛哞一声叫它就乖乖跑到娘跟前。一年后，它变得又高又壮，紧接着小小牛犊出世，它被我们冠上了二牛的称呼。 爹除了过年收麦收秋在家里，其余时间都是到建筑队做瓦工，娘天天有忙不完的地里活家务事针线活，我和二妹是喂牛的主力军，爹在家时偶尔过问一下，或者高兴了添一两次草料，一般他很少插手。夏天草儿长势旺，每天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我和二妹一人一只柳条筐一把小镰刀到田里去割草。家里有一台笨铡刀，模样有点类似于铡美案里的刑具，只是没有龙头虎头狗头雕像。二妹胆子小，怕伤到手，所以她操铡我蓄草，手起铡落，一会就可以铡上一大堆。门前坡下有一大水坑，那时几乎没有垃圾，水清澈见底还四季不干涸。我们把筐连同铡好的青草一起放水里，像淘米一样，来回翻动数次，绿草叶白草根水嫩嫩鲜亮亮的，用长扁担抬回家，加上竹筛筛好的麦糠，就是牛儿最好的美味之一。 农忙时节大牛要下地干活，牵回家不能马上给草料，爹说得“搅磨”过去才能喂，读初中后学了动物学我才知道那是反刍，据说牛的祖先是野牛，他们食量大，身体却笨重，对天敌抵御能力弱，在水草丰美的地方，会用极快的速度吃掉大量食物，待到了安全区再把胃里的东西重新返回嘴里咀嚼慢慢消化。有一次，那头大牛去耕地，因为工作量大，大概累坏了，迟迟不反刍，爹又着急又害怕，一个人守到夜里十二点多，谢天谢地，牛总算没大事，当然等它吃饱喝足已是次日凌晨两点钟以后的事了。 有一年夏天，我看到村西小树林里的草又软又嫩，动员二妹牵了大牛二牛赶着小牛去放牛，刚开始还一切顺利，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小牛踩了一农户的庄稼。娘知道后马上带我们去赔礼道歉，再也不允许我们放牛去了。 有时我和二妹很羡慕家里没养牲口的同学，可以不用拔草筛草铡草，我俩人是头发随时会脏，衣服常常染上草色。我们家基本上一年卖一头牛，爹说够我们姊妹几个的学杂费，想想也就有了动力。真要卖牛时却万分不舍，我问爹:“能不能不卖？”爹的脸一沉:“小孩子懂啥？”还是娘懂我的心思过来安慰:“我让你爹卖给使唤牲口的人家。”那时最怕大人们说卖给“宰把子”了，想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脊背冒寒风，有个好人家接收多好啊！记得那一晚，爹一反常态不再指挥我和二妹喂牛，他亲自上阵，还端了一碗煮黄豆，大概是对牛的补偿吧。 小牛卖出后我们长时间的不高兴，直到娘告诉我，大牛过了年又要生了，心情才渐渐好转。有一年腊月二十八，也怪我疏忽，缰绳没拴好，大牛从牛圈里跑出来，又拱开我家虚掩的堂屋门，把桌上摆放的刚做好的肉丸子藕夹子一扫而空，以为惹了大祸，因为凭爹的脾气，肯定有一场暴风雨，结果娘一句话便风平浪静:“牛也不容易，是咱家的大功臣，权当让它过回年补补身体吧。”清楚地记得那些年货爹娘从来不吃，留一半招待亲戚，一半让我们姐弟几个解馋，其实我们也挺幸运的，虽物质匮乏亲情却一直伴随左右。 喂牛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八九年，我初中毕业后出去打工，二妹到县城读高中，三妹接过重任，仅仅过了一两年，拖拉机三马车走进普通农户家，我家也就告别了养牛的历史，牛圈改成了杂物室，竹筛子牛槽因破烂不堪当了柴火，唯有那台铁铡刀还锈迹斑斑地立在角落里。 前两天在县城中学做教师的二妹还说起当年铡草，她失手把我的手背铡出一道血痕的事，说实话忙着干活倒没觉得太痛，还是她及时收刀，又帮我弄了一白布条绑住的。那时的孩子可没那么娇贵！ 我的眼前常常出现这样的画面:两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手中各执一根小木棍儿，一人牵一头牛，正在夕阳的余辉中歌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那是怎么简单而快乐的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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