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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草 （小说）

——冀公【原创】

每一个地方都有比黄金更有价值的东西，就看你是否发现，桑干河畔的秀灵嫂就发现了。

秀灵嫂房后有一条臭水沟，沟里生长着一种野草——臭黄蒿。这种草奇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草上爬的都不光顾它，可秀灵嫂却叫它——救命草。

秀灵嫂的爷爷是肚子疼死的；秀灵嫂的爹爹也患了肚子疼，咳嗽、痰喘、憋气，到大医院一检查——肺癌，从城里背回了骨灰匣；没过几年，秀灵嫂的姐姐也患了肚疼病，大医院确诊为肺癌。秀灵嫂哭着说：我们家人为什么这样命苦？医生告诉她，说这种病有的与遗传有关。

姐姐回来后，家里赶紧托人制作棺材，等着死神的降临。一个好心的文化人告诉秀灵嫂一个偏方：臭黄蒿和光棍草用水煎服可治肺癌。村里不懂得的人说臭黄蒿有毒，秀灵嫂说：喝，眼看要见阎王的人了还怕有毒？连着喝了两个月，出现了奇迹。病情好转，能吃、能喝、能睡觉，到大医院一复查，癌细胞消失了。

姐姐病好了，秀灵嫂却病倒了，症状和姐姐的一样。秀灵嫂家穷，哪里也没去检查，采来臭黄蒿、光棍草煮着喝，四十多天后，病好了。秀灵嫂把这种癌症的克星草叫做救命草，对房后的臭黄蒿倍加爱护，天旱了常常担水去浇，因为她跑遍了附近的村庄，再没有发现第二个长这种救命草的地方。

第二年春末夏初，后沟里来了几个人，拿着带三脚架的“望远镜”照来照去，有一个人在钉木头橛子儿。秀灵嫂一问，才知道后沟里面要开煤矿，要在这里修路。秀灵嫂说：这里有一种救命草，实在是稀缺珍贵之物，能不能绕一绕？照“望远镜”的人说：这事你得找乡里，我们做不了主。

秀灵嫂步行跑了二十多里到乡里找乡长，乡长正在打麻将，秀灵嫂说：听说要在我们村的后沟里修汽车路，那里长着一种救命草，能治肺癌，请乡长绕一下路，不要坏了那里的草。乡长头也没抬说：你会治癌症？报告联合国，会照着你的样子给你塑一个金人儿。秀灵嫂听成了“塑一个精人儿”，脸一下红了，说：那多难看。乡长最后说：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研究一下。秀灵嫂刚出门就听乡长说：神经病！又有一个说：身条长的不错，塑个裸体精人儿，说不定是世界级艺术精品。屋里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

过了几天，轰轰隆隆开来一台推土机修路，秀灵嫂把院子里一尺多高的葵花全部拔掉，发动全家把后沟里的臭黄蒿一颗一颗移栽到院子里，每天勤浇水，勤锄草，尽管死了一部分，总算保住一些。

腊月里，秀灵嫂门口来了一辆桑塔纳，乡长提了好酒、点心和水果来到秀灵嫂家里，说他爱人得了肺癌，求秀灵嫂的偏方。秀灵嫂说：我一个神经病，知道什么偏方不不偏方的。乡长急忙说：实在对不起，那天不是说您，是任主任打出了二蛋硬说是“二条”，我是说他哩。乡长又说，听父亲说，我奶奶的娘家也是您们这村的，按辈数我还叫您姑奶奶哩，请姑奶奶高抬贵手救救我孩她妈吧，两个孩子还小。乡长说着，眼圈红红的，掏出了手绢擦了擦眼睛。秀灵嫂说：后沟里的救命草修路全铲光了，我们栽了一些，但不多，五百元一斤，你要吗？乡长说：那就太感谢姑奶奶了。

秀灵嫂称了五斤臭黄蒿、五斤光棍草给乡长，乡长拿出一沓百元劵说：这是一万元，请姑奶奶全留下吧，咱们亲戚礼家的，原来的确照顾不够。秀灵嫂说：这草是我们自己栽的，又没花钱，我也不收你的钱。推让了半天，秀灵嫂还是把钱硬装回了乡长的衣兜。

乡长要走了，秀灵嫂送出门外。乡长说：我孩她妈治好了，我一定给姑奶奶上报，上报中央卫生部，上报联合国。

乡长上了车，把一万元钱扔在了秀灵嫂脚下，车子飞快地开跑了。秀灵嫂看了看钱，望着远去的桑塔纳，眼中噙满了泪花。

                      ——摘自《星星照在桑干河上》

                ——发表于 2003年第一期《京西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