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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刘和珍君版.

纪念十月十日

一

公元二〇一二年十月十日，在石家庄N中学校的办公室里，我坐在书桌前，头痛欲裂。同事问我：“你可写了点儿什么没有？”我说：“没有，我这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倒霉的日子给破坏了，还写什么东西？”同事劝告我：“还是写一点儿吧，调节调节你的心情。”

这是我所知道的，凡我写的东西，大概因为除了糊涂人说的一些糊涂话以外，没有什么的。所以一向是没人理会的。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我们不能说，不能笑，也只有拿起笔来写一点儿东西罢了。而这样做，除了浪费笔墨纸张，也没什么大用的——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们N中这些老师们像极了埋头苦干，而又不敢透露一点儿风声的“包身工”。四五十个老师的苦水，在肚里翻江倒海却一句话也不说。这苦水，从我的胃里，直返到我的嘴里，再咽下去，冲击在我的大脑里，才头痛欲裂、苦不堪言，使我艰于呼吸，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不言语滚过来的都是长江水了，若多言语，没准儿就会波浪滔天，掀起海啸也不是不可能。肺腑之言，是必须在亲身经历和感受之后而发出的。而发出来之后引来的高分贝的斥责，是最让人难受和痛苦的。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校园里的浓黑的悲凉，以我最大的哀痛和愤怒显示出来，使他们快意于我的苦痛，来作为对十月十日这个挨批的日子的纪念。

二

真的老师，敢于直面索然无味的生活，敢于正视发怒的主任波涛汹涌的批评。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忍耐者？然而造化又常常弄人，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和伤痕，且洗涤得荡然无存。在这苦痛的悲哀中，我们不得不还得以偷生，维持着着似人非人的世界。无奈的我们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然而，我们也确实在这样的世界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十日的结束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头痛，我心痛，我悲痛至极......忘却的救主赶快降临吧！我真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学校四、五十个老师之中，我是最傻的一个。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一点儿也不为过。就我这人口快心直，总忘不了把真话说出来惹人嫌。这样说来，我早该是众的之矢了。只不过我这人也不长记性，总也不改。

记得我有好几次惹人生气了。比如说说学校制度不合理啊；老师请假不该扣工资啊；节假日加班不该按平常工资啊等等。想来这些我也确实错了，怎么能如此说呢？怎么能这样不识大体、顾大局呢？怎么不多替老板想想呢？怎么......？无论如何这是桀骜的，是该批评和指责的。再说了。仔细想一想，自己也真是的！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呢？说了又能怎样呢？说了又解决什么问题呢？真是傻！刀把在人家手里攥着，你不怕随时都会割你一块肉啊？你瞎啊，你没看见有多少不言不语的老师临走还被撕下一块肉吗？血淋淋的，赤裸裸的！何况你这样的呢？别傻了！学聪明点儿吧！这样的世界你还看不清楚吗？

四

我在十日下午，才彻底省悟过来。从早上六点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早该知道六点十分起床的作息时间表打印出来是骗人的，而校长说的早上六点半到六点四十早操时间打扫卫生也是装门面的。我们应该五点就把学生叫起来，然后收拾床铺，洗漱完毕，打扫卫生，然后六点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才对。我们这些老师和学生居然敢在六点才起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十日的事实证明，作证的是六年级的老师，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作息时间表是贴在墙上当画儿看的，而不是用来执行的。你倘把作息时间表当真了，主任就有令，说老师们不遵守纪律，懒惰，迟到。

接着就是批评、指责。

再接着就说，有意见可以找我专门谈。

我们领会了，我们已经饱受了“劈头盖脸”的斥责。谈话，更会使我们望而却步。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还能有什么话可说？我懂得老师们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吧！沉默吧！不要再沉默中爆发，而要在沉默中消化，消化自己所有的愤懑和不满，消化自己所有的语言，让它们都融于无色透明的空气中。

五

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这场风刮起是因为作息时间表规定六点十分起床，我们六点起床的，而后就是我们在办公室里谈鲁迅的文章，声音那么大，还传出笑声。我们真应该明白：在教研室里是不能谈鲁迅的。鲁迅是什么人？是叛逆的，反政府的！人怎么可以能有鲁迅的精神呢？在教研室里应该只是埋头写字、看书的，怎么可以说话呢？更有甚者还传出了笑声，这成何体统？

六

时间永是流驶，学校依旧太平。区区六年级的这点儿小事情，是算不了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意人饭后的谈资，或者有意人报告的“种子”。至于以外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校园里许许多多的大事还多得很。这点儿小事，只当是生活中的一碟小菜儿。

然而，这盘菜既然端上来了。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当然，药不死你。况且老师们年龄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比小孩子才大三十多岁。稍稍的一个笑脸就可以抿千仇了。事实证明，下午，主任就拿了四块阿尔卑斯糖，每人一块，就吃得老师们满嘴、满心的甜蜜蜜。一块糖，就足够了。

七

鲁迅说过，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何况是我们，是在一起工作、生活的领导，很不容易的。但是，这些老师们呢？哪个又不是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的呢？谁个又把学生当羊去放了呢？一天二十四小时，白天陪孩子吃饭、学习，晚上陪孩子睡觉、休息。太累了！太苦了！为了生存，老师们无奈啊！这件事很快会过去。真的老师。还会老黄牛般地站在讲台上激情澎湃地讲课；还会视学生为自己的孩子般地去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和学习；还会把自己的汗水洒在这片土地上......

善良的、无私奉献的老师们啊！我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还能有什么话要说，老师们都这样了，还在这个明朗的日子里，被风雨搅得头痛、心痛、肝痛也不言语，我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