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今年六十六岁,身板硬朗,依然种着近二十亩土地,坚持着体力劳动。 我这些年三山五岳的地方跑了不少,总想带老父亲出去走走。父亲说,别的地方我不去,要去就上当年的海河工地看看。 的确,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是年年要上海河工地的。母亲常常说起,妹妹刚出生八天,父亲就“挖河”去了。回想妹妹出生在1976年,那一年发生了唐山大地震,父亲参加的是陡河水库的抢险。那一年我五岁,记得父亲托人捎来家信,由于工期紧,不能回家过年,叮嘱母亲要教我识字。一直到春节后父亲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行李里有我要的小人书和爆米花,还有唐山特有的瓷器。后来又陆续参加过其它地方的海河治理,一直到七十年代末,“出河工”才停了下来。 我知道,父亲心里有一个深深的海河情结。他们那一代人,在海河工地上付出了青春与汗水,实现过他们那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我就问父亲,去哪里的海河工地看看呢?父亲说,就去衡水的武邑吧,那是我第一次上海河工地的地方。随后一一说出了当年途径的几个重要村名,竟和地图的路线丝毫不差。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晚秋时节,我开车带上父亲和另外三个也参加过“挖河”的乡邻,驱车一百公里,经深州县城和榆科、护驾迟两个乡镇,进入武邑境内。一路上,四个老人难抑内心的激动,一起回忆当年如何徒步赶往工地,在哪吃饭打尖、民工们在一起的趣闻轶事。看着路旁油绿的麦苗,农家屋顶上金黄色的玉米,回忆当年这里是恶沱苦泽不长庄稼的盐碱地,不禁纷纷感叹沧海桑田的变化。 车子顺着武辛公路一路往东,驶上一道长堤,堤下一道不太宽的河流,一座水泥公路桥横跨其上。 “到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父亲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当年的滏阳新河工地。下车后,四位老民工走到河底,放眼四望,仿佛回到了那个火热的年代。 1965年的这个季节,各路民工纷至沓来,在荒郊野地安营扎寨,开挖这条滏阳新河。他们用竹竿和油毡搭起简易的工棚,因为三年困难刚刚过去,国家发下来的粮食只有红高粱。一天三顿红高粱面馍馍白菜汤,却要用最原始的的劳动工具去“战天斗地”,父辈们当年吃得苦可想而知。 如今,河道里黄草萋萋,一股细流断断续续往下游流去。全然没有了当年那红旗烈烈、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 父亲站在桥下,抚今追昔,连连感叹岁月无情。当年四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而今三位已是古稀之年。如今回到这阔别四十八年的地方,真仿佛弹指一挥间。 看看天色将午,劝说依依不舍的四位老人上车,往东上106国道,再一路向南,直到衡水湖畔,弃车登船,饱览这华北明珠的湖光秀色,又给这次访旧之行增添了几许新的元素。 老父亲站在滏阳新河河道,追忆往事。
当年四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如今三位已是古稀老人
饱览华北明珠的湖光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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