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修德的blog

【难忘的岁月】

活鬼死鬼

1942年夏天，我撵着俺娘还有几个邻居一起去城北当头村、石官营村拾麦子。回来时我们紧走紧赶，到北门时天刚黑，日本鬼子就把城门关闭了。他们不顾老百姓的便利，怕的是八路军游击队。北门闭了，就是能进城，到南门也出不了城。我们几个人只能沿城墙根往南门走。走西城墙根比走东城墙根要近些。有个邻家说：“你们谁胆大就走西边。”大家一听，都说：“走东边，走东边。”

长大后才知道，走西边要过西门。西门外是刑场，是死囚行刑的地方，慎的很呀。俺爷给我们说过，他曾瞧过死刑犯被砍头的过程：死囚被押到府前口，那里有乘轿，监斩官在那里验明正身后，死刑犯被押着从西大街出西门，往南不远就是刑场。

那时的死罪犯人赴刑场时允许他们向卖酒卖肉的门市铺要吃要喝的，那些临街的门市前都放一个小单桌，上面摆着大碗酒，大块肉，好让他们吃饱喝足。有的就喝的酩酊大醉，可能是想麻醉自己。清朝晚期、民囯时期及日伪时期民众就能看出被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好人，昂首挺胸，面无惧色，甚至髙喊口号，虽听不清是啥内容，但知道这是君子、正义之人。爷还说他见过两种不同的死犯：一种髙喊：再过20年又是一条好汉！这大部分是土匪一类的；另一种是从狱中提出就己经魂不附体了，己经昏迷了，还得衙役们用筐抬着。行刑时，许多人跑到城墙上往下看，刽子手是三个人，一人用铁钩钩住犯人的脑袋，另一个人抡起虎头大刀，一下子砍下去，人头就落地了。刽子手拿着带血的刀，回到府前口，那顶监斩官的轿还在那里，刽子手跪在轿前，举起带血的刀叫监斩官看。轿里的官员验后，就听啪啪扔出两个包着银元的红包，起轿回府。刽子手拾起红包，脱掉带血的衣服拿着包就到酒馆喝酒去了。因此我们这里有一句特别狠的话——“出西门挨刀的”。特别是妇女，都用这样的话咒人、骂人。

白天有活的日本鬼子看城门，晚上又有死鬼在西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可怎么过呀！最后选择了走东城墙根，城墙下有一条小路，走到东门时歇了一会，因为东门是喜门，是老子进来的门，匾额上也是“紫气东来”。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摸黑走着，俺娘拉着我的手，我的头皮子发麻，脊梁上也凉，心里咚咚跳得历害。到家己深夜了。这都是活鬼死鬼给我们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