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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盒清凉油

父亲不知什么原因，得了一种怪病。这种病平常看似没什么，但就是不能睡觉，一旦睡着之后，如果没有人准时叫醒他，他就会永远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为了治好父亲的病，母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并且借了几万块钱，带父亲到北京、广州的大医院去治，也寻过各种中草药的偏方，但父亲的病依然毫无起色。那次，在南京的医院里，主治医生告诉母亲说，父亲的心脏有毛病，而且是遗传的，现代医学对此毫无办法，惟一的办法就是每当父亲睡着了的时候，准时叫醒他，比如说父亲晚上9点钟睡觉，11点钟就必须叫醒他，否则，父亲的心脏就有可能停止跳动。

从南京的医院回来之后，母亲的夜晚便是白天，白天便是夜晚。因为白天父亲醒着，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只有当父亲晚上睡着的时候，才是危险时期。因此整个夜晚，母亲就守在父亲的床前，母亲要操持一家子的家务，况且年纪大了，白天也不怎么睡得着。因此，父亲得病这些年，母亲可以说睡得很少很少。晚上守在父亲床前时，她太累了，就不停地用清凉油擦自已的额头、人中甚至眼睛，几年下来，母亲已用掉了532盒清凉油。

到现在，父亲依然活着，而母亲已日渐苍老。每天晚上父亲被母亲喊醒的时候，父亲总要抢过母亲的清凉油说：“你睡吧。”但母亲不干，她说她不能睡，万一她睡着了，而父亲也睡着了，就会出事的。父亲拗不过母亲，只得安然地睡去，脸上挂着两行浑浊的泪痕。

前些日子，母亲写信告诉我说，她觉得清凉油对她已不起作用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药可以刺激她不睡觉。我含泪写信告诉她可以用云香精、风油精之类的药。

今年春天，堂弟到县城来做生意，他告诉我说，母亲现在靠生嚼辣椒来提精神，她嘱我到云贵川出差的时候，给她带几十斤又辛又辣的干辣椒回去，我终于失声痛哭，为不幸的父亲，更为幸福的父亲。                   

［摘自《大众阅读报》作者不详］  载第62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