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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志云哥的故事（四）

兄弟乍别

童年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到了1946年夏。我和志云哥小学毕业了，他又长高了一头，也更壮实了，还添了几分英俊。当时县城主要有三座中等学校，一是沧县中学，一是沧县师范，一是沧县农业职业学挍（简称农职），生多挍少。我考入了沧县师范的附中班，志云哥上了农职。两校相聚较远，学挍活动又多，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这一年内战爆发，后来县城四郊夜间常不断听到枪声。时间一长，人们也听习惯了，依仗着坚固的城墙和运河的天然屏障，认为八路军一时半时打不进城来，照常地干活、上学、生活。到了47年形势就紧张了，各地的战事消息不断传到小城来。入夏后，运河西边的枪声密了起来，响枪的时间也长了。我家就住在西门外运河东岸，运河以西就是农村。国民党对河东岸的住户不断盘查，还加强了巡罗，布了岗哨，后来连唯一的一座木桥也封锁了。夜间查得更严，如果夜里有急事外出碰上哨兵喊口令，要答“老百姓”，回答稍晚就要挨一枪托子。所以一到晚上家家闭户。母亲嘱咐我不要再和家住农村的孩子来往了。我和志云哥就在这时断了联系。

1947年6月13日，枪响了一夜，而且越来越近，还夹杂炮声。14日清晨枪声稀了下来。我虽然上完了初中一的课程，但学校还没放暑假，每天排演节目，准备送别毕业生。早晨我还想去学挍，一开门街上空无一人，耳边是枪弹的呼啸声，吓得赶紧又关门回来了。14日下午和整夜，一河之隔的攻守双方展开机关枪和火炮的激战。枪弹、炮弹在我家上空来回不停地呼啸。我们怕房屋着弹，全家人都躱在大桌子下休息和睡觉。15日白天稍平静了一些，晚上忽然闪电雷鸣，倾盆大雨，接着突然炮声骤起，一声震天巨响，像是西城门被攻破了，接着是一片士兵的喊杀声、奔跑声。到天亮各种声音才渐渐平息。沧县就在这一天解放了。当时算得上是解放区铁路沿线的一座重镇。后来我想，打下沧县是共产党的一着高棋，津浦铁路一断，就切断了东北、京津和华东联络的交通要道，为后来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的胜利打下了伏笔。

16日晨我们是被一阵阵歌声和锣鼓声吸引到街上去的，只见一队队八路军唱着军歌列队走过，文工团扭着秧歌，宣传队向人们散发着传单，传单的主要内容是共产党是为人民谋利益的，现在沧县解放了，商界要开铺，学校暑假后开学，人民要安居乐业。“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当时还没有加“新”字）的歌也很吸引我，既动听，又好唱，很快就学会了。晚上去全城最大的操场看大型歌剧“白毛女”，演唱、伴奏、布景都属一流，很惊奇共产党有那么多艺术人才。而且八路军待人和气，买卖公平，纪律严明，全不像国民党宣传的那样。到了学校一看，什么人也见不到，也打听不出任何消息。到志云哥所在的学校也见不到任何人。又去了一趟姚官屯婶子娘家，志云哥一家人都不在，村里人说，可能去了天津。之后听同学讲，在战事紧张时，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都撤到天津去了。这样在家呆了一个月，眼看假期将过，开学无望，这时从天津传来消息，原来三个中等学校的学生可以到天津继续上学，当局负责安置。经过家人商议，决定叫我只身赴津求学。略作准备，我只带着简单的行李就上路了。那时我虚岁才15岁，第一次离家，怕引进惊动，全家只送我到门口，我一步一流泪，既不敢回头，又不敢去擦，怕母亲看见。临走前将一切属于我的玩物都给了妹妹，还一再嘱咐她别忘了浇花、喂猫。现在想起妹妹十几年前就离我而去，不觉潸然泪下。后来我分析，这些中学生是共产党新区建设的宝贵人才，只是当时事太多，没顾上过问。一直留在家乡的同学，在我走后很快都安置了重要工作。这是后来知道的。

前方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等着我呢？我那时不可能细想，只知道那里有我的学校、老师、同学，还有我的志云哥。

（待续，第五章“异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