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波的农民互联网

爹，有个柜子，一年四季上着锁。年幼的我，对于柜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很是好奇。

其实，爹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我一直都知道，哥哥姐姐估计也知道，只是，拘于爹的严厉，没人敢去翻看那个柜子。

终是年少的好奇战胜了对爹的恐惧，一天，瞅家里没人的空挡，颤颤抖抖的摸出那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瞟了一眼，慌乱中没看到有什么宝贝，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赶紧锁上了爹的柜子。

姐姐哥哥陆续成家后，我也步入少年时期。爹的柜子，依旧上着锁。只是，爹不说，但由着我肆无忌惮的去把玩柜子里的东西。

爹的柜子，真是个百宝箱——

一双象牙的筷子，泛着淡白的雅洁。握在手上，有些瓷实的质感。敲打碗沿，总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对于这双筷子爱不释手，却有一天，不小心折断了一根。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在柜子最底部，从此，不在把玩。

一套遵义会议的照片，那时不知道价值，被我拿来当做书签，黄黄暗暗的色彩，不十分喜欢，所以并不珍惜，很多年后，细细翻找，再无它的影子。

一把水烟枪，长长地木质柄上，嵌着铜质的烟嘴，吹吹有些呼呼噜噜的声音，吸一口，有些陈年烟末的味道。铁质的水桶，有些锈迹斑斑，不甚稀罕，一直都没留意。

一捆几百斤的粮票，一沓不能花的钞票，问爹，爹一脸惋惜，满是心疼。大抵，能猜出爹娘是如何节俭，才攒下这些家产，但阻挡不了货币的转换。越来越好的日子，看到这些，也算对那些光景留作纪念。

一大把爹收藏的毛笔，在我声称练毛笔字之后，一个个在爹的挑拣下，被我转送给哥。哥的毛笔字，苍劲有力，而我，终是，字字拿不出手。

各种各样的毛主席像章，在一大块红布上别的密密麻麻，制作的材质有塑料的、铁的、瓷的，记录了毛主席从少年到老年时期不同年龄的面貌，一个个像章，被爹擦的很是干净。问爹怎么收集来的这么多，爹说，只要有心，什么事都能做到。

爹说，最宝贵的是里边奶奶传的一个大洋，奶奶五个儿女每人一个，而他一个只能给哥。重男轻女，嗤之以鼻。反正，里边的铜钱由着我玩。

……..

里边还有好多好多小玩意，温馨了不少逝去的岁月，每每停顿在生命里那些小小的角落，浮上来的是枯燥中的那些画面。爹的百宝箱，在岁月的流去的时光中，遗失了不少好东西。

而我身边珍藏的，也仅有四五张照片：一张批斗会的二寸黑白照片，台上站着三个读发言稿的人，台下站着五个大抵低头认罪的人，再下边是一帮席地而坐的群众；一张奶奶和大爷的全家福，照片上六个人，奶奶、大爷、堂哥已作古。而大娘、小姑、堂姐亦瞧不出旧日的样子；还有两张，实在认不出是谁…….

物是人非，爹的百宝箱经历了子子孙孙的童年摧残之后，如今，还剩下了多少呢？

回家陪爹吃饭，爹拿出几双仿象牙的新筷子，仰着头问爹：“咱们柜子里的那双象牙筷子呢？”

爹的眼里没有了锋芒，鬓边满是沧桑，一脸平和慈祥的说：“谁知被那个淘气鬼整没了呢！”

嘿嘿笑着，埋头吃饭……

                                        雨帆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