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剑的农民互联网

爹让我记忆最深的一件事

那是1979年的往事了。

那时候计划生育还搞得比较紧，农村超生的妇女动不动就要被村干部拉去做结扎或者被强制堕胎。

尽管如此，但那时候家里已经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时不时的还可以吃上一顿白面了。

记得那时候我才七岁，弟弟小我一岁，才刚刚六岁。

当时为了要个闺女，娘就又怀孕了，但因为计划生育搞得紧，加上又时不时的会传出来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某村的妇女被村干部强制送到了公社里，孩子都七个月了，还被做了堕胎，导致孕妇在医院里就自杀了。

当时更恐怖的传言更是令母亲与家人恐慌不已，于是，跑出去躲避村干部，躲避计划生育就成了娘的头等大事，而目的就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尽管当时我还是一个孩子，对那些事总是一知半解的，但心里也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似得。

娘一天一天的在外边的亲戚家躲着，计划生育松了就会回家住一段日子，但计划生育一紧了，就又会跑出去，就像更执法人员与村干部躲猫猫。

娘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与弟弟就跟着奶奶，只有星期六的时候才能够见到爹。

爹当时在二百里外的宅北乡供销社上班，骑着一辆购买同事的二手自行车上下班。尽管如此，也会因为单位与家里的距离太远而只能选择在星期六赶回家，利用星期天一天的时间照顾我与弟弟，或者是干农活与操持家务，而星期一早晨或者星期日下午，爹还要匆匆赶到单位上班。

而那时候，爹一个月三十元的工资就是全家人的花销，如果没有爹一个月三十元的工资，说不定那时候我们真的就要喝西北风了，更别说吃白面了，恐怕连棒子面都吃不饱。

记得那几斤白面都是爹单位发放给爹吃的，但爹一口都舍不得吃，而是全部拿回了家让我与弟弟吃。因为那个年代里，爹是非农业户口，享受吃白面的待遇，而农村人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

那个星期六的下午，弟弟患上了重感冒，而且还一个劲的喊着要找娘，因为想娘心切，更是加重了弟弟的病情，竟然导致了高烧一直不退。

尽管在村医哪里吃了药、打了针，但还是一直不见好转，令奶奶与爹，还有我都望着被病魔折磨的弟弟痛苦不堪。

后来，看到奶奶岁数大了，爹就让奶奶带着我回屋睡觉去了，而爹就那么一直守护在弟弟身边，并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在弟弟烧退了之后，爹才在弟弟的病床前打了个盹。

据奶奶后来告诉我说道：“弟弟因为感冒几天了都不吃不喝，为此，后半夜等弟弟醒来之后，就开始吵着向爹要烙饼吃。”而爹为了让弟弟高兴，当场就答应了弟弟的请求。

而我当时知道，家里白面瓮里的白面都见底了，已经少的可怜极了。

弟弟在后半夜退了烧之后，就睡了一个香甜的好觉，而当时在弟弟病床前只休息了半个小时的爹，在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就开始到厨房里和面，给弟弟烙饼了。

记得那天早晨，我跟着弟弟沾了大便宜，也被爹分给了我一页烙饼吃。

把烙饼做好之后，爹还给我与弟弟熬了疙瘩汤，还从鸡窝里拿出来两个笨鸡蛋，打在了疙瘩汤里，疙瘩汤里放上了鸡蛋花之后，不但闻着香气扑鼻，而且就是看着也会令人谗言欲滴，吃起来更是色香味俱佳。

爹将早饭做好之后，看到我与弟弟的脏衣服还堆积在墙旮旯里，就又将脏衣服装进家里的竹篓子里，然后背着到村南的大河里洗衣服去了。

而当时奶奶之所以没有时间给我们洗衣服，主要是因为奶奶一见凉水就会腰酸背痛，用奶奶的话说，都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儿。尽管当时不知道月子是做什么用的？但却让我记住了奶奶不敢沾凉水，更不敢在春寒料峭的季节到河里洗衣服，所以我们的衣服脏了之后，就会被奶奶给替换下来，然后堆积到墙旮旯里，等着爹从单位回家之后再洗干净。

记得那时候星期一的早晨了。当爹从村南的大河里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到家里之后，正好弟弟从土土炕上爬了起来，于是，在爹急需赶路到单位上班的时候，弟弟却拦着爹的道路不让爹走，而且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喊着要找娘，而且还要吃烙饼。

于是，爹就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在已经被奶奶擦拭干净的窗台上，随后，就跑到厨房里给弟弟与我端出来了烙饼与疙瘩汤。

而就在我与弟弟吃早饭的时候，爹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晒好了衣服之后，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班去了。

而当时爹急着赶路，除了是有意识的躲避弟弟追赶之外，真的是当时已经不早了，而爹还要赶二百里的山路去上班呢！

记忆中，爹就没有吃早饭。就因为时间匆忙而赶着到单位去了，临走时，奶奶从家里用一块蒸笼布给爹包上了两个红薯，说是让爹带在半路上饿了再吃。

后来，据娘告诉我，那天早晨因为上班已经晚了，所以爹就只顾着赶路，一直忍饥挨饿的赶到单位也没有时间吃那两块红薯。

那天早晨弟弟与我吃着烙饼与疙瘩汤，却狼吞虎咽的就像吃了一顿饕餮大餐一般，直到如今那香气扑鼻的美味都会令我记忆犹新。

如今爹已经走了十年了，而我也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也能够深深体会到当初的父爱如山的那种幸福与感动了。

特别是每当我想到爹在黑夜里为我与弟弟烙饼做疙瘩汤时的样子；特别是一想到爹自己挨饿上班，却让我与弟弟吃饱吃好的反差情景时，特别是爹为了省下几毛钱，宁愿在家里带上两块红薯，却不在单位门口小吃摊上购买一碗混沌与一个烧饼充饥时省吃俭用的情景，我的内心深处就会翻江倒海一般的激动。

而每每想起这些时，我都会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更令我难忘的是，爹十年前过世的时候，正好是那年的清明节之前，而当时爹与我和弟弟都说好了，要在清明节那天还要像往年一样一块去给爷爷与奶奶上坟呢！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清明节那天的前一天傍晚，爹就因为心脏病突发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当我从单位接到弟弟打来爹过世的电话时，惊闻噩耗的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但我知道一路上我都在泪流满面，脑海里更是回想着爹生前的情景，特别是一想到爹在我七岁，弟弟六岁那年为我们摸黑烙饼与洗衣服时的情景时，更是令我泪如泉涌，以至于一回到家里我就跪在了爹的遗体面前哭的更是死去活来。

石家庄市平山县南甸镇北庄村刘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