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不去澡堂洗澡，说是闻不怪澡堂里的那股子怪味。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未和母亲一同去澡堂洗过澡，更别说帮母亲洗澡了。
  已病入膏肓的母亲，虚弱的已无力活动了。那天吃过晌午饭，突然发现母亲头发那么的蓬乱，我看着母亲那双深陷的已失去往日光泽的大眼睛，说：“妈，我想帮您洗个澡。”母亲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知道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她是怕我看见她骨瘦如柴的躯体伤心难过。我执意要帮她洗，母亲没有再坚持，就点了点头。
  做好洗澡的准备工作后，我轻轻地走到母亲床前，左手揽着母亲的脖子，右手揽住母亲的腿弯，使劲一抱，没想到母亲轻轻的，我用力过猛，往后趔趄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抖动了一下，母亲竟然这么轻，轻得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我心里难过极了。
  和母亲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虽然消瘦，却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家里的重活儿累活儿，母亲总是自己包干儿，从不让我插手。当我有了孩子，与母亲一同出来，孩子总是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总说我没劲儿，抱久了怕我累着。
  我紧紧地盯着母亲深陷的双眼，突兀地说了声：“妈，对不起！”母亲不解地看了看我，轻轻地说：“孩子，你说什么呢？”我不再说话，我托着母亲的躯体，把母亲轻轻地放在了躺椅上，我感觉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赶紧地背过脸去……
  默默地帮母亲脱去了衣服，天哪……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就是我的母亲吗？病魔不知何时已残酷地吸食了她身上所有的血肉，除了肿胀的双脚之外，身体其它部位不见一丝血色，蜡黄的皮肤包裹着凸显的骨架，像一株干枯的树干。
  我颤抖着双手把水轻轻地浇在母亲的身上，水顺着母亲的皮肤缓缓的流下，母亲凸露的锁骨和脖子之间形成了两个凹陷的坑儿，水聚在那里，在灯光的映照下发着暗淡的光亮儿。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抱着母亲大哭了起来：“妈……对不起……对不起了……妈！女儿不孝，妈妈……”母亲抬眼看了看我，轻轻地对我说：“孩子，你说什么呢？我知道的，我闺女是天底下最孝顺的闺女了，妈妈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妈妈……”
  洗完澡，我轻轻地将母亲抱回床上，我坐在床沿上，揽着母亲的上体，就像小时候母亲揽着我哄我睡觉一样，久久的揽着……
  母亲许是累了，终于闭上了眼睛。我以为母亲睡着了，就轻轻地托着她的上身，准备让她平躺下去。可是，我看见有两行泪水，从母亲的眼角流了出来……
  抚顺胜利经济开发区刘山街刘山一校  刘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