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经整整10年了。我默默地坐在案前,在昏暗的灯影里,从记忆的闸门走进与父亲共处的岁月之河……
父亲出生农家,完成学业后,放弃了留在城市的机会,回到乡镇工作。由于忙于工作,我与父亲经常难得一见。直到我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父亲被调到邻近乡镇任职后,我与父亲相处的时间才多了起来。
我发觉父亲不仅严肃寡言,甚至有时候不近人情。记得上小学时,我最高兴的就是去老家看望爷爷奶奶,许多的新鲜事儿以及被老家小伙伴儿簇拥着的感觉,都是我向往的。但是,怎么去是件麻烦事。父亲是党委书记,虽说官不大,但用一下公家的车却很容易。为省点钱省点力,我和妈妈都求助父亲,最好是让乡里出趟车。但遭到父亲两次拒绝后,我和母亲再也不敢求他了。1992年中秋节前,父亲所在乡的一个村发生了“炭疽”病,扑灭疫情时已是中秋节的下午,父亲坐车回来了。见车回去顺路,我和母亲顺便提了一下,这次父亲总算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同意让我们坐车去看爷爷奶奶。也许是妈妈过于兴奋,也许准备的东西实在多了点,上车时一个包卡在车门上别扭了老半天。就在我们快弄好时,父亲竟然生气地把东西拉出去摔在地上,让司机走了。望着母亲那焦急的神情和父亲愤然离去的背影,我的泪水溢满了眼眶。我觉得我开始讨厌他了……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家乡的发展日新月异。父亲身上的诚实、古板、严谨和不善交际等特性,却显得与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越来越不相符。他在利益问题上固守原则、与世无争;对家人和亲友,要求特严格。他的许多行为不被人理解,亲戚朋友逐渐认定他是那种“没本事”的人。这时,我心里对父亲更加抵触了。父亲要我练字,我就以功课紧为自己辩白。中学毕业时,我的逆反心理,加上他的沉默少语,爷俩儿几乎没有交流。与父亲相反,妈妈思维活跃,幽默风趣,强烈的对比使我更加疏远了父亲。到外地上学后,由于对父亲的抵触心理,我很少回家,就是回去也不和父亲说话,但每次回学校时,父亲都会默默地把我送到车站。
记得有一次开学时,由于学校通知要换宿舍,父亲坚持把我送到学校。帮我将东西搬进新宿舍,父亲又帮我打水,擦洗床板。望着他忙上忙下的身影,我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这个我一直厌烦、忽视、逃避的父亲,平日里默默地为我做了多少事啊……
2000年初,父亲身体多处感到不适,但仍坚持工作。直到2001年6月。在同事和亲人的极力劝说下才去了医院,入院后被确诊为肺癌。病痛的折磨使父亲苍老了许多,但不变的是他嘴角的微笑和安详的眼神。父亲是那种不愿把痛苦和麻烦带给别人的人,就是在疼痛难忍的时候,他也不曾皱过一次眉头。有一次,一位实习小护士因为他输液扎不好针,急得眼泪都下来了。父亲微笑着说:“不怪你,是我血管不好了,你慢慢试,谁能一开始就很行呢?”
那段时间,我经常无法入眠,父亲的身影总在眼前,父亲的话语时时出现在耳畔。不知不觉中,我发现父亲已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人。父亲的坚持原则,工作负责任,对人随和、含蓄且心地善良,都已逐渐成为我不移的道德准则。我感觉,自己似乎在延续父亲未走完的路。
每当我为父亲的病情焦急的时候,父亲就说:“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我就放心了。”面对父亲的最后期盼,铭记这句话,也将成为我一生中的最大财富。
啊,父亲,我永远的精神家园!
张家口市宣化区委宣传部 陈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