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人很多。父亲把芹菜摆在案子上，鲜嫩的，油绿的，在市场上很露脸儿。我心想，这么好的芹菜，一会儿就卖完了。
  一个中年妇女来到了跟前问：“这芹菜多少钱一斤？”父亲不紧不慢地答道：“1块1斤。”中年妇女却指着别的案子上的芹菜说：“人家都是9毛1斤，你家的怎么1块呢？”父亲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的芹菜是最好的。”中年妇女又劝说：“你的芹菜的确很好，可是1块钱我不买，你若是9毛，我买你的，不买别人的。”父亲坚决地回答：“那你买别人的吧！我的就是1块钱。”中年妇女无奈，挽着篮子走了。我瞥了一眼中年妇女的背影，心想：你不买别人买，我们的芹菜还怕卖不出去？
  一转眼，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问：“芹菜怎么卖的？”父亲稳稳地说道：“1块钱。”中年商人还价道：“1块1斤有点贵，你看9毛5分行吗？我家工人多，买的多，我都要了。”父亲还是坚定地回答：“少1分也不卖！”中年商人看到无价可讨，叹了一声，回过头来，对我挤挤眼，说道：“好东西不一定非得要卖高价，但可以卖得早，卖得快，卖得多，其实也就等于多卖了钱，也就等于卖了高价。”
  多少人都从我们的案子前过去了，我们的芹菜还没有开张。别人比我们次的芹菜，以9毛的价格都卖掉了不少。我揣磨着商人的话语，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心里还一直责怪那些买菜的人没眼力。这时，已过了中午。人渐渐稀少下来，芹菜的价格也从9毛降到6毛。我们的芹菜已失去了原有的鲜嫩与光泽，父亲只好把价格从1块降到7毛。我和父亲都着了急。终于等来了一个教书模样的先生，还没等先生张嘴，我便赶紧迎上去嚷道：“贱卖，7毛1斤。”先生还是看着芹菜褒贬道：“你的芹菜很不好看，怎么值7毛钱呢？”我蛮有理地冲他道：“上午还卖1块呢，现在还贱卖了呢。”先生一边走一边回道：“上午是上午，现在是现在。”说着用手指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捅了捅，对我笑笑。像是对一个学生，有着什么高深的道理要讲。
  最后，快要收摊了，人们都把菜堆成堆儿来卖，就是论堆儿卖。这时，一个老头颠颠地走过来，把身后背着的大筐往我们面前一放，指着这一大堆芹菜问：“1块5，卖吗？”父亲瞅瞅我，我瞅瞅父亲。父亲拽着老头的手答道：“1块5就1块5吧，要不我们只得拉回家送人了。”我两眼呆呆地看着：父亲接过1块5毛钱，老头装了满满的一大筐。这回，老头乐得一句话也没说。
  沧州献县西城乡小邵寺村 张天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