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鲍青　摄影报道

　　本报“读者版”5月2日刊发了莱阳市龙旺计街道办事处南龙旺村《毁挖耕地依旧,禁令难止黏土砖》的报道后,在全省引起强烈反响。莒县棋山镇长宁村多位村民就致电本报编辑部,反映该村一家名为招商引资,实为村支书投资兴建的砖窑厂,蹲伏于苍翠山丘深处,无证却大肆吞噬着稀有耕地(下图)。

　　5月初,记者来到长宁村勘察,目睹个别山丘垂直深度达15米以上,附着其上的土壤早不见了影踪。而莒县土管局和棋山镇政府对该村支书违法违规行径的默许乃至纵容,更让这家砖厂如脱缰野马般日夜生产,破坏耕地面积日益扩大,这一现实令村民局促不安。

　　村支书生意经:

　　自筹自管的“招商引资”砖厂

　　在贫穷的长宁村,村支书孙洪亮自打2000年上任伊始,买卖宅基地、出租集体地、种植烟草等种种打政策“擦边球”的行径便时常出现。

　　而这家激起村民公愤的企业,名叫“新兴建材砖厂”,是2008年4月在长宁村落地生根的。表面看来,它是招商引资的一大成果,但村民们却不认同。村民朱秀华描述当初感受,“我们觉得稀奇,怎么有厂肯来这里?后来知道所谓建材公司,就是烧页岩砖。这里有许多页岩山,资源很丰富。”村民反映这自始至终均由村支书孙洪亮一手操盘打理,没人有权过问,多数村民并不知晓内情。

　　待到厂子建起来开挖耕地后,村民们不满情绪激增。“你想想,突然有人在村子地上盖屋子,还挖你的良田烧砖,你是什么感觉?”朱秀华向记者透露,从接触到的蛛丝马迹看,所谓招商引资,其实就是孙洪亮为蒙骗村民编织出来的幌子,目的是为消弭村民不满情绪。他摆出证据说,“你到厂子门口看看,管厂子的人哪一个是外地人?都是村里的。”而更令朱秀华惊讶的是,一村民悄悄告诉他,这个砖厂其实是村委会工作人员自己筹资创立的,属于自筹自管企业,和招商引资八竿子也打不着。“听说总投资有180万元,其中孙洪亮50万,他弟弟60万,支部一成员15万,现金保管员4万。光村委会成员投资就快130万了。”说开了,“新兴建材砖厂”其实就是孙洪亮就地敛财的工具。　　

　　名为村民集体地

　　实为支书“福利地”

　　腰包渐鼓、盆满钵满的背后,是村内稀有土地的大肆被破坏。“他(孙洪亮)一干人赚了钱了,可这代价却要全村1400多人来承受。”可为何砖厂能如此轻松获取土地资源?为解开疑问,村民孙西才带着记者来到砖厂西侧。这里是砖厂的生产基地,也是原料生产地。据他介绍,长宁村地势起伏颇大,山丘纵横,平地稀少,土壤厚度有20厘米就能称得上是一级地。新兴建材砖厂所在的区域,是长宁村地力最肥,产量最高的平地。而这些土地的所有权,都直接掌控在孙洪亮的手里。

　　长宁村共有2400多亩土地,全村1400人平摊开来每人有1.7亩耕地。可前几次的分配,每人才分到8分多地。1000多亩耕地还掌握在村委会手里,以“村集体”土地的面貌出现。作为村集体代表,孙洪亮对这些土地拥有极大支配权。一旦他萌发损集体而肥个人的冲动,便可以任意支配使用。村民们表示,“孙洪亮每次要挖地烧砖,都通过集体土地置换,所以多数村民都忍了。”因为孙洪亮有权有势,财力雄厚,在村内合纵连横,已经没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一言堂村委”业已形成。

　　有了村支书的庇护,砖厂挖土烧砖显得肆无忌惮。据村民介绍,砖厂办理的是页岩砖烧制资质,虽然的确一直在烧制页岩砖,但它所取的页岩都建立在破坏耕地基础上。“他们烧页岩砖,破坏的也是耕地。开始时候挖60亩地,现在有100亩。地还在越挖越大。”记者看到,一处低缓山丘已被挖掉一半有余,垂直高度已达15米左右,山体好似被拦腰斩断一般,突兀而起的部分异常扎眼。山丘上从前是村里耕地,而今岩石裸露,植被全无。“一旦下大雨,水土流失肯定很严重。”村民为残存的耕地忧心忡忡。

　　“国家不准挖耕地烧砖,鼓励烧页岩砖。但政策的初衷是不让破坏耕地。新兴建材厂虽然烧页岩砖,但还是破坏耕地。这样违反政策的行为却得不到处理,让我们很寒心。”山岗之上,孙西才感概唏嘘。

　　支书获利冲动不止

　　村内积压矛盾难熄

　　一些认“死理”的村民没有放弃制止孙洪亮不法行径的努力,即使如此努力多付诸东流,甚至令自己灰头垢面,左右为难。困境之下问及动力,不约而同地表示:“就要为子孙后世留下生养土地。”早在2009年,村民们到莒县土管局反映此事。当时接待他们的姓殷的主任居然告诉他们,“他产的砖都用了,说明老百姓需要啊。”这种可笑逻辑解释令人啼笑皆非。

　　而另一名村民在今年3月27日来到土管局,接待他的依旧是殷主任。殷主任告诉村民,“砖厂有许可证,你们不能告。”其实该村民了解得知,村支书只是托关系办了个3.5亩的资质证件,根本没有资质挖土地。殷主任也承认,“新兴建材砖厂申报的文件报上来了,但涉及到那么大的面积,谁也不敢给他批复。”

　　这位村民的行踪被孙洪亮获悉。3月31日,孙洪亮带着一些合伙人来到这位村民的家中,要求他放弃告状。利诱不成之下,便换上赤裸裸的威胁。孙洪亮的弟弟说,“60万的投资不要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甚至更有人威胁,“找两个人废了他”。

　　这样的努力不胜枚举。然而,不胜枚举的努力多是不被人理解,这更是让他们最寒心之处。“不被理解,却被误解,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因为牵涉各方利益,告状人在村里成了众矢之的。一次,村支书令现金保管员在村里散布传言,要求那些养殖的、大棚的、买宅基的都把自己的附属物拆掉,理由就是“有人上京告状了,上面要求退回去”。不明就里的村民将愤怒撒到了朱秀华等人身上。他们有苦难诉,“我们都是为村子,为什么还要排斥我们?而且我们也没有告这些啊!”

　　砖厂命运如何,村内耕地命运如何,似乎还是个充满未知的迷局。而朱秀华们,似乎已有点精疲力尽,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