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高中毕业后,由于当时没有高考制度,我便回家务了农。那时村里缺少教师,听取大队革命委员会的建议后,我考取了民办教师。我很高兴还能学有所用,为村里出点力,从此我就跟孩子们打上了交道。通过一段时间的工作,觉得自己适应得不错。
当时正值文革时期,教学虽然不比升学率,也不排名次,但我的各项工作依然没有懈怠。公社校长看我是块教学的料,1975年下半年派我去县文教局举办的短期师范培训班去学习,这回可把我给乐坏了。虽然我是高中毕业,但在那只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年代,基本上学不到什么文化知识,有限的一点知识都是从《毛泽东选集》里汲取的。在培训班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尽管当时比较注重政治,我还是借这个机会汲取文化知识,学习教学的理论和方法。培训结束后,我有了很大的长进,为今后的教学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76年我在曹寺公社任初中语文教师。转眼间文革结束了,教育大比武的空气越来越浓,我也深感担子越来越重,更发觉自己的知识越来越不够用。深知“要给学生一碗水,自己必须有一桶水”的道理。于是我严格要求自己,写教案,认真查阅有关资料,做到在课堂上得心应手,言之有物。随着形势的变化,学习文化知识的氛围越来越浓厚,公社开始对全体教师进行摸底考试。在全公社近20名初中教师里,我是惟一一名及格的。这次考试成为我学习的动力,在以后名目繁多的考试中我总是名列前茅。
在大兴学历热的时期,我顺利地考上了河北师大中文系函授班。当时公社里只有两人考上,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因为我终于圆了大学梦,接受高等教育是我的夙愿。函授班的教材我都认真学习,每个周日还要集中到县文教局学习。无论多忙我都坚持参加,从不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每年寒假我们都要到泊镇师范或沧州集中学习,由师大的教授亲自讲课。通过在函大的学习,我进一步发现了自己知识的贫乏,深深体会到“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的道理。与此同时,我又考上了中国电视大学中文系。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拿到了函大的五科结业证,再有两科就可以领到毕业证了。函大毕业,国家是承认学历的,并给全家转成非农业户口。转非并不是我所愿,我只是不想荒废了学业。
正当我在知识的海洋中潜心畅游时,校长通知我:“你被辞退了。”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我脑袋嗡得一声,不知所措。那是1984年8月6日,没齿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卷起铺盖,带着满脑的疑惑,离开了三尺讲台,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可爱的学生们,离开了自己热衷的教育事业。性格即命运。我因为打抱不平得罪了上峰,上司的权力改变了我的人生,从此我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只有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回到家里我懊丧极了,于是把14年来的教科书以及10多年来的备课本和一切证件都翻了出来,码起来两大摞,足有课桌那么高。我把它们付之一炬,从此不必再睹物伤情。
辍教二十多年来,我使尽浑身解数想忘掉这段人生,但怎么也忘不了。刚开始的几年还好,越是老了越是想回忆这段往事,总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记得有一次,数学老师对我说:“下边是你的语文课,你怎么还不动啊?”我恍然大悟,拿起课本匆匆向教室走去,又一想,我没备课讲什么呀,真是急死人啦!我一急,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又一次梦里。有一天,我的同学远道而来,与我叙起旧情。谈话间说起了我辍教之事,说到伤心处我痛苦流涕。妻子把我捅醒,再摸摸枕边,湿了一片。像这样的梦境在我身上不知出现了多少次。我虽然没有“当年万里觅封侯”的雄心大志,却同样落得“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结局。
辍教28年来,我不读书,不看报,不学习,不摸笔,像一个文盲一样当做没有这么回事儿,其实怎么也割舍不下。此刻,思想情感如潮水般冲出匣门催促我写点什么,于是我拿起笔写下了“遗憾”二字,寄给我心爱的《河北农民报》。
沧州青县曹寺乡张广卫村 王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