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破肚皮买韭菜
　　□董青军(永年县大北汪镇西邀彰村)
  　很小的时候，我所在的第三生产小队有一个马棚，马棚在村西头，大概有十亩地的大小，没有墙头。马棚东边有一亩多的韭菜园，例外地打了一圈麦秸泥墙头。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韭菜施足了圈肥，叶子绿油油，长得又肥又大，出奇得好。
  　年纪很小的我，在那个年代去的地方很少，记不得哪里有卖韭菜的，这个韭菜园便是我有生以来记忆中最大的菜园，好像天底下只有这个韭菜园里的韭菜，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美味。
  　中秋节到了，韭菜攒足了劲，全村的人们也几近疯狂，都拥挤到这个弹丸之地。那些打着补丁，形形色色挎蓝子的年轻妇女、老头，还有小孩，头发蓬松，眼睛里闪射着渴求和急切的目光。
  　母亲得到了小队里开园卖韭菜的消息，准备包饺子，吩咐我前去购买。为了节省时间，母亲在家里先和面。我清楚地记得，韭菜园的门口向东开着，小门三尺来许，门框有几根弯曲木头组成，圪针交叉地插满了门扇，让人看到望而生畏，好像这些锋利的圪针一下子就会扎到你的身上。
  　这个扎满圪针的希望之门紧闭着，我的身后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不乏有和我同龄的小孩，他们就像上海滩里的三毛一样，在人群的缝隙里挣扎着。开园的声音还未出口，人们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这狭小的门口，我被挤到了一边，和这个扎满圪针的小门进行了“亲密接触”，我呼叫着，无助地大哭起来。圪针先是刺破了我的夹袄，又刺到了我的胳膊和肚皮上。我用竹篮扣在头上，再用胳膊护住脸颊。
  　人流涌过后，我倒在地上，依旧不停地疼痛地哭喊着，圪针布满了我的全身。这时，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从模糊的泪眼中看到了米贵大爷，他是我的邻居，也是队长，他严厉的吼叫声，让这个一亩三分地顷刻间鸦雀无声。米贵大爷抱着我，细心地揭开我的衣衫，摘掉扎在我胳膊和肚皮上的圪针。那天，米贵大爷喝退人群，宣布韭菜今天排队购买，老幼者在前，妇女在后。米贵大爷先给我的竹篮装满了韭菜，又把我背回家里。
 　 到家后，我的泪痕未干，看着母亲不解的神情，米贵大爷放下我说：“别提了，妹子，孩子在韭菜园遭到了拥挤，让圪针扎伤了，都怨我看管得不好。”说着，把攥在手里的两毛钱放到了桌子上，解释道：“我代表小队决定，你的韭菜钱就不收了。”
  　这件事过去四十多年了，仿佛刚刚发生的一样让人记忆深刻。现在你走到村里的菜店，无论春夏秋冬，任何时候都会买到各种时令的新鲜蔬菜，既方便又轻松。但是，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这种景象你敢想？你能看到吗？时代在进步，社会在文明，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感谢伟大的党，感谢伟大的社会主义，只有紧跟党走，往后幸福的日子才会一天更比一天好。
　　走街串巷卖羊肉
　　□刘文英（饶阳县留楚乡合我村）
　　上世记70年代，我娶妻生子，分家单过。当时，国家还相当贫穷，人们过着缺吃少穿的日子。那年麦收，生产队只分给每人13斤半麦子，我这有3个孩子的5口之家，仅靠这十几斤麦子，就连麸皮都吃了，又能凑合多少天？
　　西邻热心肠的刘大叔，见我蔫头耷拉脑的样子，找上门来开导说：“万事开头难，你买只小羊喂着吧，羊长大后，能卖几十元钱贴补家用。”按着刘大叔的嘱咐，我买了一只小羊，拴在院里，看着活蹦乱跳的小羊吃青草，心里痛快多了。3个月后的一天，我从生产队干活回家，没看到小羊，急忙一看，不幸，羊掉进山芋窖里勒死了。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强忍着伤心的泪水，赶紧找来刀子，把羊剥了，一点羊肉也没舍得让孩子们吃，全部放进背筐里，走村串巷去卖羊肉了。
　　平生第-次串村卖东西，怎么也吆喝不出口，背着羊肉从街口走到街心，也没碰上一个人买羊肉。看来非吆喝不可了，我憋足了气，一闭眼，豁出去了：“卖羊肉嘞——！”一边吆喝，一边往前走。当时人们连饱饭都吃不上，哪来的钱称肉吃。我一边走一边吆喝，走了一村又一村，心急火燎，口干舌燥，嗓子都喊哑了。天都黑了，羊肉才免强卖完。
回到家，妻子正往锅里添凉水，把洗净的一挂羊下水放进锅里，没有食油、花椒、大料，只甩了一把咸盐，就煮了起来。锅盖边冒出的热气，散发出一股肉香味。羊杂熟了，妻子舍不得吃，用手拧了一口肺叶子，含进嘴里，光嚼不咽，笑眯眯地看着3个孩子吃羊杂。一年到头没见过荤腥的孩子们，“扑扑”吹着碗边的热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大工夫，把羊杂吃了个盆碗干净。
　　第二天，把卖羊肉的几块钱，籴了几十斤红高粱，推石磨磨成面，又够孩子们吃几天秫面饼了。
　　2分钱糖块
　　□井中振（临城县岗西中心小学）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学校放秋麦假，不放暑假。每次放假，家里大人就让我看弟弟，腾空让大人去地里干活好挣工分养家糊口。那年秋假，娘让10岁的我在家照看刚刚3岁的弟弟。弟弟非常淘气，好玩好动，好吃好喝。因为当时国家内忧外患，处在极端贫困时期，人们的生活水平相当低，弟弟每顿吃不饱，白天我照看时总是要这要那，我总是急得不行，左哄右哄，好长时间才能哄他不哭不闹。那时，我们家虽然穷，但因为我父亲挣工资，家里也有毛二八分的零花钱。零花钱总是放在抽屉里，可我和哥从来没有私自动过一分钱。因为当时吃皇粮的国家干部职工大多数人每月只挣二三十元，农民干一天活工值就二三角钱。那时人们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我们家里虽然有毛二八分的零花钱放在明处，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我们从不乱花一分钱。
　　有一次，弟弟见别的孩子吃糖块非要吃，我不给他买，他就抱着我的腿哭着不起来。我怎么哄都不行，就把他扔在地上，他就在地上来回打滚，急得我出了一头汗，没有办法。看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弟弟，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再哭。最后，我只好下定决心，冒着被父母责骂痛打的后果，偷偷从抽屉里拿了5分钱硬币到商店给弟弟买糖块。我想买一块糖，售货员说：“一块糖没法买，2分钱5块糖，要买一分钱可以，只能给你两块糖。”我心里盘算，一分钱只能给两块糖，如果买2分钱的，就可以买5块糖，比买一分钱的糖块划算。于是，我就狠了狠心说：“我买2分钱的糖块。”买了2分钱的糖块后，我数也没数，就拿着糖块和找的钱往家里跑去。我边跑边想，一次给弟弟一块，也就只能吃5次。如果把一块糖分成3块，那么2分钱的糖就可以分成15块，就能哄弟弟吃15次。
  　到家后，我就把所有的糖块用刀分成小块包起来，只给了弟弟一小块吃。这时，我才看售货员给找的钱，也许是这位六十多岁的售货员眼花或者一时粗心，一点还有一个5分硬币和一个2分硬币。我不相信，就把眼睛用手擦了擦又点一次，结果还是一个5分硬币和一个2分硬币。我心里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己不但没有花钱而且还多余了2分钱；忧的是如果我不把多找的钱退回去，售货员就要赔钱，心里又觉得不好受。退了，自己私自花了家里的2分钱，不知省吃俭用的娘怎么骂我打我；如果不退，又觉得对不起售货员。我犹豫再三，怕挨打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我把5分钱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后来我用那多找的2分钱买了5块糖，回来后又分成15块。这个秋假共买了4分钱的糖，我把它分成了30块，每天给弟弟一小块。弟弟那个高兴劲我至今难忘，整个秋假弟弟都很听话快乐，我照顾弟弟也很轻松。但因为没有还售货员多找的几分钱而心里惭愧。几分钱在现在真不算一回事儿，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屑一顾，甚至看到地上的一元二元都不拾，别说几分钱了。但那时，几分钱是多么得重要。这件事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我至今心里还难受，觉得是自己一生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