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秋季青纱帐起来时，每个生产大队都成立“护秋民兵队”

，严防任何人偷拿集体的一草一木。护秋民兵队一般是村中的猴精儿、光棍汉、

缺心眼或楞头青，这些人不怕得罪人，正常的人是不干这差使的。当护秋民兵挣

高工分，不用干活，整天像鹰犬一样徘徊在田间地头或村头路口，用警惕的眼盯

着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
苏拐子
  苏拐子，不知原籍何处，几百户的大村，只有他一家姓苏，在农村这叫独门小

户。
  苏拐子身体虽残，但脑瓜灵光，能写会算，写一笔好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般农村会计都自愧弗如。但此人好逸恶劳，不务正业，所以名声很差。苏拐子

早年丧妻，上有老母，下有三个年幼的儿子，既要养家糊口，又不喜下田劳作挣

工分，于是便瞒天过海，混进了“护秋队”。
  据说苏拐子眼很“毒”，能一眼看出从身边走过的人身上夹带着什么，只要是

经他把守的路口，很少有侥幸过关的。家兄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当年

他和几个伙伴在地里打草，那正是青纱帐茂盛的季节，玉米棒子已绽出金黄的嫩

籽。饥肠漉漉的半大小子，实在抵制不住诱惑，合计着烧棒子吃。正在分头准备

之时，听身后有人问：“准备好了没？”家兄不假思索随口答到：“好了。”这

时才感觉口音不对，扭头一看，竟是苏拐子站在身后。可怜家兄和几个伙伴被抓

了个现行，又是游街，又是罚口粮，不仅没有享到口福，还连累了家人。这神秘

的苏拐子总是像个幽灵，能在你想象不到的时间地点突然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乡亲们对他又恨又怕。以至于谁家的孩子淘气，只要喊一声“苏拐子来了”

，孩子立即噤若寒蝉。
  但苏拐子也有被捉弄的时候。他有一个习惯，游走一阵子，总会爬上村边一座

废弃的砖窑，站在高处，用鹰隼一般的眼睛监视着一望无际的青纱帐，一旦发现

可疑目标，迅速出击，捕获猎物。有人针对他的习性，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先

是在地里的不同地点点燃秸秆，冒出一缕缕青烟，让苏拐子一次次扑空，搞得他

筋疲力尽时，再从容地烧烤。
  苏拐子嗜酒，村里不管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他都会不请自到。此人还不知眉眼

高低，一到席上就坐上座，还喜欢霸场，划拳喝酒，来者不拒，从傍晚到深夜，

直喝得烂醉如泥。每次都是主家用排子车送走。由于他得罪人多，平日里老百姓

敢怒不敢言，醉酒后，也有人趁机踢上两脚出气。
二斗半
  二斗半是个光棍汉，终生未娶，因长得矮胖，人们戏称他没有两个半粮斗高，

故得名“二斗半”。
  二斗半，油黑面膛，头箍破旧毛巾，一身脏黑的粗布衣服。肩扛一杆鸟枪，腰

悬磨得发亮的火药壶和铅制铁砂桶。有人笑他，兵不兵、民不民，活像电影《地

道战》中的假武工队员。
  他整日在村边的集体大田地头巡逻。二斗半的职责是守护村边的庄稼地，不让

村民散养的猪羊啃了苗。
  二斗半很忠于职守，每天不停地在村边转悠，不时“咚、咚”放两枪，一是显

示他在工作；二是给放养人一个警告。二斗半一般情况不真对猪羊开枪，即使开

枪也是枪口斜上，或是远距离扣扳机，多数是用砖头、石块哄跑。他体谅乡里乡

亲喂个猪羊也不容易，一家人靠猪羊卖钱换点柴米油盐。但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动

真的，被打伤的猪羊落荒而逃，猪羊的主人对二斗半骂骂咧咧，有的还截住他不

依不饶，每到这时，二斗半都黑着脸，一声不吭。只是当听到儿谣：“二斗半背

枪杆儿，一辈子寻不上好老婆儿”时，才露出痛苦和愠怒的神色。
  每天几声枪响，便成了小村不可少的声音。更有趣的是，伴随着二斗半的枪响

，村里必然有一阵找猪羊的骚动。只是猪羊照样放养，二斗半照样开枪。这几乎

成了一种畸型的和谐，假如有一天没有听到枪响，或是不见了散跑的猪羊，反而

让人觉得奇怪。
  二斗半不像苏拐子那样工于心计，他忠于职守，又心存善念，不到万不得已决

不为难乡亲。即使人们对他有所误解，也不与人计较。虽然他身背鸟枪，似乎是

个强者，但实际上也是当时弱势群体中一员，他代表的只是特定形势下一种另类

人群的一种生存方式。
 邯郸市临漳县委宣传部 郭贵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