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 天堂里没有病痛

题记：我们栾城县一带，外祖母叫姥娘，我自幼在姥娘家长大，每每回想起姥娘的音容笑貌，常常泪湿衣襟。谨以此文，献给我慈爱的姥娘。

又是一年清明到。

清明节这几天，天总是阴沉沉的。这是时节是铭记的时节，草青而未绿，风轻还寒。遥问那渺渺的西天，哪里可曾温暖。

念起东坡老翁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唯余泪千行”。更觉双眼淋湿，此景此情，于我又何止泪千行？！

于我心，久久难忘的是我慈爱的姥娘！

未语先笑的面容、永也干净利索的衣衫，慈祥温柔的话语都离我而去了，永也不再。只让我面前纷飞的纸灰，去亲抚姥娘那温暖的胸膛。

睡梦中，我常常忆起我依偎在姥娘的怀里，听她讲述那些狐仙的故事；睡梦中，我还常常忆起在我每年的生日那天，姥娘都会为我亲手蒸制的寿桃馍馍，鲜红的桃子底下还有一两片绿绿的桃叶，让人垂涎欲滴……

在我的印象中，姥娘永远是那样慈祥！

说起我姥娘的为人处世，邻里之中，乡亲之间，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称赞的。姥娘和姥爷共育有我母亲、大舅、二舅、大姨、二姨共五个子女。在那个年代，孩子们多就是负担呀！但只要乡邻有事相求，姥娘就会毫不犹豫毫无条件地相帮。我有三个干舅、干姨。后来我才知道，干舅、干姨生下来就没有奶水吃，姥娘听说了宁可不喂自己的孩子也要给干舅、干姨吃，这才保住了干舅、干姨的命呀！爹娘要给姥娘报酬，姥娘也不收。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呀。干舅、干姨于是也喊我的姥娘叫“亲娘”……

就是这样一个慈祥慈爱的人呀，打死我也不愿相信可恶的癌魔会降临到她老人家的身上！

那时我正在上大学二年级。母亲不想让我为此耽误学业。但她又深知姥娘在我心中的分量。每次回家她总是欲言又止。我虽心有疑虑但到姥娘家，姥娘还是那样问我吃问我暖，依然是那样慈祥。年幼无知的我竟然就轻信了自己的眼睛。

姥娘的病，整整瞒了我十个月。

我是在一次无意中听到舅舅正在议论姥娘的后事。“食道癌晚期”像一击闷棍把我打昏在地。

我只知道当时我的心被人用刀剜走了，但我依然握着血淋淋的胸口，依然在质问着苍天：这个可恶可耻可恨可杀的“恶魔”怎能寻上我那善良慈祥忠厚仁义的姥娘？？

贫困的家又怎能填饱他那贪婪的肚膛？？

这时我才发现姥娘明显的消瘦了，本就得体的衣服被风吹的飘飘荡荡……

这时我才发现我家的餐桌上看不见了肉汤……

这时我才发现父亲总在拼命干活，却再也没有新衣裳……

我回到学校就大病一场。和我最要好的同学一番话才让我从梦境中醒来。“你现在病倒，你姥娘怎么办？”是啊，病床上的姥娘此时不正在惦记着她的甥儿吗。

于是，从那以后，我就拼命的学习，以换取那一点可怜的助学金和奖学金；于是，从那以后我就寻找一切机会外出打工，以求以我的双手挣得一些钱，来为姥娘治病。

可是那个时候，哪里能寻到有那么多兼职的工作啊。苍天显灵，我终于在我高中同学父亲那寻到了一个差事——替工厂粘贴商标。每粘一个5分钱。一晚上如果不睡也能完成百八十个，就是这一个一个的5分钱，给了我无限的动力和希望！

恶魔还是一点点“餐吃”着姥娘的躯体。

我每次前去探望，我都想大哭一场。

可姥娘总是笑着鼓励我莫忘学业。“为人要忠厚些总是好的”这句话是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握着还带着我体温的工钱，我踏上了漫漫寻医路。只要我听说，我就千方百计寻到，然后恭恭敬敬的带回家，在我的“甜言蜜语”，姥娘就用她柔弱的身躯顽强的和那恶魔抗争。

我在用我真诚的心和我那一枚枚5分钱，向上苍祈求，求他可怜可怜我那慈爱的姥娘。

也许是上苍真的开了眼，在一次吃了一位老中医的口含药物之后，姥娘能吃东西了！

欣喜若狂的我蹬着自行车骑了60里，又来到那个小村庄。当时700元能买一台电视机，我却一下子买了它400元的药。

姥娘的病在我们娘俩的共同努力下，一天天好了起来，渐渐的能吃一个馒头了。她逢人就说，这次是沾了俺外甥的光。那次回家探望，老人家竟从柜里拿出一双“虎头鞋”，笑着说，你也快毕业了，赶快娶个媳妇，不知道我还能看到我的重外甥，这不，孩子的鞋我都做好了。我说，老娘您就放心吧，我还得让您给带孩子呢，你也给他讲那些狐仙的故事呀！我们娘俩都笑了，老娘笑的是那样甜。

却谁知，这竟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快毕业了，我再也不顾不上外出打工了。舅舅和母亲一再来信劝我以学业为重，并说家里再紧也会给姥娘看病的。

可谁知就在两个月之后，一个噩耗传到了我的耳边。

当时，只有我的母亲守在姥娘的身边。“闺女，岭（我的乳名）什么时候回来？”“告诉孩子，我等不到给他带孩子了，让他毕业后好好工作，可别对不起公家（单位）呀……”母女俩就这样唠着嗑……

姥娘突然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举着的手慢慢落了下来……安详的去了……

屋里头只剩下我母亲呼天抢地的哭声和姥爷那悲痛欲绝的抽泣声……

母亲试着打开那个柜子，里面是姥娘早就为自己准备的寿衣和那双虎头鞋!！！

母亲刚为姥娘穿好寿衣，外边竟下起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伴着那地动山摇的狂风，天地间一片呜咽。

是姥娘还惦记他那几个月未见的外甥儿？

还是一向要强的她怕那双虎头鞋不合适，想再修补……

风吼，雨嘶，伴着撕心裂胆的哭声在混沌的天地间回荡。

我没有为姥娘最后送行。那天，当我刚跨进灵堂，我就哭晕了。之后，舅舅专门派了三个人和一个医生看着我。在我一再要求，并保证不再哭的情况下，我又一次来到灵堂。当我看到那曾经拥我入眠、揽我入怀的身躯，不复存在！慈祥的遗像下是她的骨灰时！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凭什么命运要这样在捉弄我呀！

命运捉弄我也可以呀，为什么还要连累我那慈祥慈爱的姥娘呀！

在姥娘“祭七”日，我终于在两个表弟的搀扶下，来到姥娘的坟前，这次我没有哭，我是怕扰醒她老人家的长眠！

又是一年春草绿！

姥娘，清明节了，我再一次来到您的坟前，我是带着您的重外甥一起来的，他今年已经14岁了，个头快要赶上我了。

让他喊你一声“姥姥”吧！

让他为你圆圆坟吧！

孩子掬着那一抔抔黄土在坟头从上到下轻轻撒着……姥娘，他是不是在抚摸您慈祥的面庞……

【作者
郭俊岭
栾城县惠源小区5—2—401 邮编051430 电话 1383315789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