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2011）

老之将至

舒晋瑜

    那天在路上，我不断停下来，等待步履蹒跚的父亲；同时，突然感觉手心里握着的女儿的小手，变得厚实有力起来。日子就这样在不觉间，把我们一步步带至衰老。

    父亲来北京，我打电话给他，问是否要接站。父亲坚定地说不用接。我让父亲坐车到广渠门，我在那里等他。看到父亲的瞬间，我就后悔了。他带了很多东西，那不是一个老人能带得了的。

    清明那天，我为父亲准备了祭祀物品，就放在附近的火车轨道旁，朝着老家的方向，纪念我的爷爷奶奶。父亲不让我陪着，是怕我窥到他心底的悲伤？还是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在父母面前，孩子般的眼泪？

    临回老家之前，父亲拆洗了他睡过的被罩床单。我正好有事回家，撞见父亲戴着老花镜，坐在床上缝被子。见我突然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寻思着悄悄洗了再缝起来，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了又怎样？除了责怪父亲不必这么做，我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针线。

    送父亲回老家之后，我突然觉得无比孤独、失落。看着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屋，缝洗得清清爽爽的被褥，甚至连用过的毛巾，也洗净晾好。常被母亲指责“不讲卫生”的父亲，来到女儿家里，生怕邋遢了招人厌弃。可是，父亲，我宁愿您留一个乱七八糟的家让我收拾，这样我的眼泪才不会那么汹涌，我的自责可能会少一点。

    窗外灰蒙蒙一片。雾霾裹住城市的每处角落，我们戴着口罩，冷漠着别人，也封闭着自己。只有亲情是温热的血液，流淌在我们的身体中，温暖着孤单的心灵。

    老之将至，我们要做的，也许只是抓住今天。

    【《今晚报》】 载第588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