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饺子

在我们家，年三十的饺子是团圆的皮，幸福的馅，长岁的褶，更是母亲对全家人深深包容的爱。

儿时的记忆里，每年的除夕饺子，母亲总是精心准备，从做馅（对韭菜和白菜情有独终）到和面以及擀皮，从不许别人插手，母亲经常说，年三十的饺子不同往常，可马虎不得，吃了饺子长一岁，还能包住小人的嘴，不但要味道香，还不能破皮，哪能稀里糊涂的过。一家人也只有这时才能真正坐在一起，或说笑，或问候，或忆过去，或想来年，这一天我们说什么也不会受到母亲的责怪，有一次二姐还叫了母亲的名字呢。我则说着外面的“风光”事，母亲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来一句，“哪有那么多好事总是你的。”说的一家人哈哈大笑，大姐二姐也说着各自的经历，并经常许诺明年一定给妈妈买个什么什么的，母亲听了十分高兴，却不断的提醒我们姐弟别只顾说，包不紧饺子，当然最后还要包几个放大红豆的饺子（红福齐天之意），谁吃到将享有一年的福气，并首先获得年夜饭不用刷碗的运气。母亲自家包完了，还要去邻居家帮着包饺子，有时要帮好几家，邻居家包完的早，也会来我家帮忙，真的是其乐融融。

那时年少的我经常问一个可笑的问题，饺子为什么叫饺子？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饺子，交子，交在子时，辞旧迎新的意思，不过饺子更有包容的意思，饺子有皮、白菜、肉、香油、盐、味精、大酱等各种馅料组成，当然还有水，很难说是面饺子，还是肉饺子，菜饺子，也不好说哪样东西最重要，是它们的互相包容才有了过年的美味，你们姐弟平时也要互相让着，相互包容。”我们姐弟听了连连点头。

终于到了下饺子的时候，母亲仍要亲自掌勺，第一锅是素饺子，当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后，母亲端到当院，向天举了举，说：“过年了，天爷快吃饺子吧，保佑一家人平安。”然后才开始将肉饺子下锅，待“潮水涨三涨”，美味终于来到餐桌上，而母亲继续下一锅饺子。我们放上醋，但不能放蒜，因为母亲说三十晚上吃了蒜要被别人算计一年，也不能用酱料，因为吃了酱，脾气就酱着人烦。我们都说好吃，有时还吃出红豆来，母亲说在福，特别高兴。偶而有一两个破饺子，母亲也以破菜（财）免灾为由增加又一福气，这是一年最好吃的饺子，每次都吃到肚子胀胀的感觉。我们快吃饱的时候，母亲才慢慢吃起饺子来，告诉我们又长一岁了是大人了，要怎么样怎么样。但是无论包多少饺子，都要留一些给姑姑过年后来吃，因为虽然姑姑出嫁了但还是我家的人，留一些年三十的饺子，表明娘家依然惦记着姑姑。姑姑每次都说娘家的饺子最好吃，姑姑每次来也会带一些婆家年三十的饺子给我们品尝。那时最盼着来亲戚了，因为都会带一些过年的饺子来，仿佛把年也带了来。

尽管年复一年的包饺子，如今母亲也已80高龄，但每年的除夕饺子都是我最快乐、最难忘的家庭天伦，内心深处的幸福铭记。妻子和母亲如母女一样的生活在一起，女儿的到来更是让我看到了儿时我们姐弟的影子，尤其是女儿反复的追问“饺子为什么叫饺子”时，我深刻的体会到了岁月的轮回。虽然母亲早已退居包饺子的“二线”，但老人家每年都要包几个饺子做“示范”，我们还特意在母亲包的饺子里面放上红豆，谁吃到谁有福气。女儿每次都会吃到，因为小家伙和母亲“合伙”在饺子上面做了记号，小家伙还淘气的在吃饺子时要吃蒜、吃酱料，母亲也早改成了“我孙女将来要做将军有志气，吃了蒜，计算好，学习差不了。”我和妻子看了心里暖暖的、酸酸的，老人对子孙的包容不仅是物质的，精神的，哪怕是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都会因女儿的淘气而抛弃。

除夕的饺子是中华民族特有的食品，是全家围坐的团圆，是亲情相容的幸福，是增岁添福的祈盼，更是对岁月风霜、生活雪雨的包容。个人会因包容而行走矫健，成就事业，家庭会因包容，和谐美满，生活幸福，国家会因包容凝神俱力，繁荣昌盛。

胡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