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1430）

你就在天堂

马 德

一

当你喝不了冷饮，才开始怀念年轻时候那个生吃猛喝的胃；当你吹不了冷风，才开始羡慕当初那个冲冷水澡睡凉炕的身体；当你被欲望迷乱，陷于泥沼，才开始仰望起先那颗无边宁静的心。

然而，回不去了。人生的好东西，就这样回不去了。当你失去了这一切，你与生活就只有将就、妥协以及投降。

从这个意义是讲，我们都过过天堂一样的生活，也都曾在天堂呆过。但我们呆的时候，不懂得，不珍惜，也从没想过，天堂，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生命的天堂，永远都在，只能回望，而无法回去的地方。

二

活得体面不是滋润，活得光鲜也不是滋润。体面和光鲜，都叫活得风光，是给外人看的。滋润，是心底的熨贴和舒展。

端着，装着，或者绷着，都会让一个人活得很累。尘世中，大凡众人追求的东西，起初都是奔着幸福去的，但到手的时候，大都成了痛苦。你追到了，就意味着，从此，你得为追到手的东西而付出另一种东西。这种付出，其实就是要努力让自己做出一种姿态，——拥有者的姿态。

什么姿态呢？就是牺牲心灵，做脸面的奴隶。

换一种说法就是，心累死，也得装着很快乐。

三

一个人的欲望可以走多远？

先去看一种食虫植物，它的名子叫捕蝇草。捕蝇草的叶片打开的时候，就像相对的两面手掌张开一样。叶片上，布满着分泌出的诱人的蜜汁。

时常有苍蝇为蜜汁而来，这时，灾难也就来了。捕蝇草的叶片上，除了蜜汁，还有几根类似触须的细毛，当苍蝇忘情地吮吸蜜汁，而两次触动细毛的时候，张开的叶片就会像手掌一样迅速地合拢起来。这样，苍蝇就被缚在其中，成了捕蝇草的口中餐。

苍蝇是不是可以这样去理解规则呢？它可以去吮吸蜜汁，甚至还可以触碰一次细毛，不等再次触到细毛，然后一抹嘴，飞走。

但，苍蝇终就是苍蝇，它把持不住。

那么，人呢？其实，人也一样。只要贪婪不止息，欲望的尽头，是自取灭亡。

四

烦恼时，可选餐馆面街临窗的一角坐。这样，窗外的喧嚣与窗内的喧闹，可以尽收眼底。

一面的风景是，窗外的行人眉头紧锁，窗内的食客面色沉郁。一面的风景是，遛狗的，狗在欢闹，带小孩的，小孩在欢笑。

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惟有不懂人事的，才在蹦跳，才有欢乐。无论是一条狗，还是一个孩子。

懂人事，是不是烦恼的渊薮？眼中有了得失，心中有了爱恨，灵魂里有了欲望，烦恼也就来了。且懂得越多，烦恼就越大。

［《杂文报》］ 载第495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