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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父亲的白发(宋向阳散文) [收藏主题] 本贴被认定为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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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发表于:2022/9/2 11:05:00   | 只看该作者 查看该作者主题 楼主 
父亲的白发(散文)
□宋向阳(迁安市)

  父亲今年75岁了。如今的他,白发如霜,皱纹爬满了额头。
  上世纪90年代,父亲与人合伙搞编织袋加工。一家水泥厂欠我们几万块钱,拖了三年不给结账。家里常来一群讨要高利贷的,坐着不走。父亲当时卑微的样子,至今存放在我的脑海里。父亲费尽周折,又开了一个挂面加工厂。他带着全家人起早贪黑地干,忙碌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两年后,我们摆脱了困境。
  还清最后一笔外债,父亲兴高采烈地回来。他面色红润,手里拎着几斤猪肉,还没进屋便大声喊道:“无债一身轻,咱今儿个吃顿好的。”那天,父亲喝了半瓶白酒,母亲也喝了一小杯。父亲趴在炕上,对母亲说:“我才四十多,快把白头发都拔掉。”母亲笑着,在他的头顶拔掉了五根白发。父亲坐起来,手指轻轻捻着白发,目光发亮。母亲长出了一口气,说:“苦日子熬到头了。”父亲道:“嗯,几根白发也值了。”
  后来,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
  然而,母亲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父亲把忧愁压在心底,头发白了很多。他却始终强装笑颜,悉心照顾着母亲。年轻时,父亲在小剧团演过《铡美案》的包公。一天,母亲不肯再吃草药,还耍脾气。父亲为了讨她开心,脸上抹了几道灶膛里的“黑胭脂”。父亲让母亲靠在被垛边,为她表演包公的段子。母亲情绪好转,把碗里的汤药都喝了。我带着媳妇回家,进屋后见到花脸的父亲,都呆住了。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扭过脸去。母亲眼里含着泪,让父亲快去把脸洗了。父亲嘿嘿一笑,赶紧出去了。
  病危时,母亲单独对父亲说:“你对我太好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嫁给你。”父亲听了她的话,却说:“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嫁给我了。”母亲问为什么?父亲说:“这几十年,你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如果有下辈子,你就找个好人家享享福吧。”
  父亲把这段话告诉了儿女,我们都哭了。
  母亲去世后,我们多次让父亲搬到楼上一起住。父亲却始终拒绝:“过几年再去吧,我舍不得身边的老少爷们儿,到那里怕不适应。”
  这天傍晚,我想询问父亲的身体状况。电话拨通后,那边一直没人接。又拨了老半天,依然如故。我赶紧联系到一个邻居,让他去看看。过了一阵,邻居告诉我:你家的大门关着呢,叫了半天也没开。半个小时后,我匆匆赶回老家。正当我爬上高墙时,父亲开着电动三轮车回来了。
  我粗声粗气地说:“干啥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父亲眉头一皱,小声地叨咕道:“我去村东绕一圈,手机丢家里了。”
  我埋怨道:“你呀,我还以为出啥情况了。”
  父亲脸色通红,神情拘谨地说:“把你吓着了吧?都怨我。”
  回到屋里,我几乎用命令的口气对父亲说:“这回,你必须搬楼上去了。”父亲愣了一下,又慢条斯理地说:“等等吧,我把牛卖了再去。”说完,他一步一挪地去了外面。父亲佝偻着腰,端着一筛子草料去喂牛。此时,夕阳西下。几缕金光照进他的白发,像燃烧的小火苗。
  瞬间,泪水滑出了我的眼眶。
  作者简介:宋向阳,河北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天池》《金山》《奔流》《大地文学》《短篇小说》《佛山文艺》《南方文学》《章回小说》《躬耕》《时代文学》《中国铁路文艺》《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小说选刊》等刊,并有小小说被编入年选及初高中试题,小小说《酸白菜的滋味》2016年获河北作协首届“美丽河北”征文一等奖;小小说《影匠唐三》2017年获河北作协第二届“美丽河北”征文三等奖;小小说《老街》2017年获“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三等奖;获全国小小说学会联盟“2016全国小小说十大新锐作家”,已出版小说集《酸白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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