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4475）

护工的癖好

明前茶

　　刘师傅的妻子阿仙是从郊县菜农转行当上的护工，她的癖好是赶在端午之前替老人们缝一只丝绸小香囊。小香囊要用的面料，是她侄女在服装厂打工讨来的边角料；小香囊里填充的大部分药材，都是阿仙在养老院院落里自己种的。她每次回到溧水老家，都马不停蹄地搜罗各种药材种子，栽到养老院院子里，金银花、艾叶、紫苏、薄荷和藿香，既可驱蚊避虫，又可防暑降温。

　　阿仙收获这些草药，晒干剪碎，填好，像授予勋章一样，把这些小香囊挂在老人襟前。她看到这些八九十岁老人，脸上露出欣喜又茫然的微笑。这些微笑是充满依赖的，也是幼稚天真的，令阿仙的心微微发颤。她想，人到晚年，可能拥有的体贴与慰藉，变得多么微小又稀罕。作为护工，能给他们一点，就给他们一点吧。

　　当年，阿仙是刘师傅的带教老师。如今刘师傅一早出门散步时间太久，回来就会挨阿仙批评。阿仙说，你别看老赵中风后讲话都不利索，可是，你一走，他居然能一只手摇着轮椅，到门口去候你。那场景和小孩盼望父母归来，没什么两样。

　　刘师傅黝黑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羞惭。他问阿仙：老赵他们闹腾没？你是怎么让他们安生下来的？阿仙说：我给他们唱黄梅戏呀。我发现《女驸马》里中状元那场戏，安慰烦躁老人是最好使的。不晓得为啥，他们一听得这段唱词，就咧嘴笑，还有人打拍子呢。（摘自1月6日《今晚报》）载第945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