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3110）

泪水，顺着他的面颊肆意流淌

彭 玲

　　虽然回来了，于桂亭内心并不平静。他感觉是那么无奈，那么窝囊，毕竟是爬着离开东塑的。

　　他要试试民心，测测民意---大伙要是不认可我这个厂长，我就真是不干了。“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大伙投票重新选厂长。”

　　于桂亭到东塑后，就建立了职工代表大会制度，企业凡有重大决策，都经职工代表大会审议通过，这也是弥补他这个大家长的“一言九鼎”。

　　这一次，领导班子成员和职工代表，一百多人齐刷刷坐在礼堂里。于桂亭说了想法，自己没知识、没文凭，不符合中央对厂长的要求，虽然上级任命了他，但如果大伙有更合适的人，他愿意“让贤”。

　　无记名投票。当众唱票。

　　于桂亭一票……于桂亭一票……

　　156位代表，155张票，除了于桂亭，所有人都投了他的票。小黑板上一个个规整的“正”字，会场上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当唱票人写出投票结果时，礼堂里响起了哗哗掌声……

　　于桂亭坐在主席台上，泪流满面。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子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改革闯将，泪流满面。

　　是委屈，是难过，是激动，是感慨，复杂的心绪谁能说得清……是获得信任的释然，是被肯定后的欣慰，是苦苦奋斗后的心酸……

　　多少憋屈，藏在内心；多少隐忍，无法诉说……他坐在那里，泪湿衣襟。

　　开始是默默流泪，后来他控制不住，呜咽有声。再后来他把脸埋在手里，任泪水肆意倾流……

　　人们见过严肃的于桂亭，见过乐观的于桂亭，见过侃侃而谈的于桂亭，见过生机勃勃的于桂亭，此时此刻，第一次，看到痛哭失声的于桂亭，人们的眼睛湿润了，他们就那么默默地坐着，陪着他们的厂长一起流泪……这是于桂亭入主东塑以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泣不成声。

　　多少苦，多少难，他没说过，他掏心掏肺地工作，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理解。

　　有谁知道？自从进入东塑，他的心里脑子里装的就是企业的事，他再也没有想过自己和自己的小家，苦乐全在企业身上，悲愁全在企业身上……他再也没有业余时间，没了节假日，每天除了6小时睡觉，18个小时都在工作……他全心全意挑着企业的担子，想让厂子兴旺起来，想让大家吃上白面，住上房子……左肩担着数百人的生活，右肩担着“违规”的风险，头上扛着某些人的“瞎指挥”，脚下在迷雾中磕绊前行，他的困顿，他的无奈，他的愤怒，他的抱负，他的跌倒又爬起，有谁知道吗？他没求过财，没求过名，但他也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理解。

　　职工的投票，就是对他最大的理解和认可啊！于桂亭站起来，对着台下深深鞠躬。“谢谢大家，我-还-接-着-干。”

　　（摘自“《从修脚工到董事长》--东塑风云录（一）”） 载第763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