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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说） 收秋
文/刘凤云 这几天，雨就没怎么停过。断断续续，滴滴答答下个没完没了。春耕爹坐在炕上，倚着被垛，呆呆地望着窗外，脸阴的能拧出水来。 也难怪，雨是好雨，可没下对时间。倘若在春天来这么一场，指不定会把春耕爹高兴成啥样呢。可如今，西洼那块苞米地，估计该成鱼塘了。前几天他才看过，尺把长的苞米穗子，黄澄澄的，那叫一个喜人。 老头子，快吃饭吧，愁有啥用？春耕娘给老伴盛了一碗大碴子粥，递了过去。 吃，吃，还有心诚吃，眼瞅着到嘴的粮食都泡地里了。春耕爹正没处撒气，冲着春耕娘吼了起来。 你冲我嚷啥？儿子早就跟你说，让你把地全租出去，你就是不听。你瞅瞅你，七十好几的人了，一走一摘愣的，还能干几年？害得我也跟着你遭罪。 春耕娘把碗重重的摔到老伴跟前，一只手撑着腰别过脸去，气囔囔的说。 春耕爹知道老伴的腰疼病又犯了，他捶了捶自己那条不争气的腿，叹了口气。唉，儿子的孝心他哪能不知道？可一听说让他去城里住，就好像要把他圈进鸟笼子一样，让人憋屈。这些年，他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了。先前种着二十几亩耕地，陆陆续续也租出去了几块，可唯独剩下西洼这块地没舍得撒手。一是这块地在山沟里头，地势低洼，十年九涝，又交通不便，没人愿意种；再者，这块地是春耕的爷爷年轻时一镐一镐开荒出来的，这是他的念想，他舍不得扔下不管…… 晚上，躺在炕上的春耕爹翻来覆去睡不着。趴在炕沿一袋接一袋抽着旱烟，兴许是吸的猛了，一阵阵不停的咳嗽。 儿子，赶紧回来一趟吧，西洼地的那块苞米该收了，这几天连刮风带下雨，苞米秸全泡在地里了，你爹急得饭都吃不下……春耕娘起身下地，去外屋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压低声音和儿子絮叨着。 电话那头，春耕隐约听到了爹沙哑的咳嗽声，他的心就跟着一阵阵的疼。早晨天还没亮透，他就跟领导请了个假，简单收拾一下便开车往家赶。从公司到家，两千多里地，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春耕脱下西装，换上娘给找出的旧衣服，穿着水靴，背着背篓出了门。爹想跟着去，他没让。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堪，每迈出一步，都得使出浑身的劲拽出脚底的鞋子。他有些气恼，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小山村，回过头来还是摆脱不掉这双泥鞋子。他怨爹不听劝，几次接他们去城里生活，爹就是死活不肯。现在爹娘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万一哪天病倒了，可咋整？想到这些他心里就酸酸的。 春耕走到苞米地前，望着成熟的苞米，心情不自觉的就舒畅了些，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记得小时候，他常常跟着爹来地里，爹在地里忙碌，他在地头玩耍。记忆里，爹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春种秋收，年复一年。爹靠着他的勤劳，把他供出了大学。当他背着行囊走出家门的那一刻，爹看着他就如看秋天收获的庄稼，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 出去打拼这些年，他也没令爹娘失望，工作出色，薪水丰厚。唯一让他内疚的是，这些年，他很少回家。望着眼前的这块地，他真想象不出，这些年，爹娘是怎么把庄稼一点点收回家的。 春耕每掰下一篓苞米，就背回去一趟。来来回回，没几趟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可他却一刻不敢停歇。爹那双忧郁的眼神就如一把利剑，剑剑戳心。他整整用了两天时间，才把这一亩地的苞米背回家。 春耕卸下最后一篓苞米后，累得一屁股瘫坐在苞米堆上。 春耕爹看着院里堆成小山似的苞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春耕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心里分明有股甜甜的感觉在荡漾。 爹和娘哪里想到，他这一趟回来，不仅没了年终奖，来回路费就够买两块地的苞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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