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3930）

刘庆邦小说里的故事

王安忆口述 张新颕整理

　　刘庆邦曾写过一篇小说《玉字》，写一个女孩在看电影回家路上被两个人强奸了，回到家里，她要寻死觅活的，家里人当然都不让她死，村里的人也都来劝她。她躺了三天三夜，终于爬起来梳洗吃饭，开始正常生活。家人反觉得挂不住了，村里人也用鄙夷眼光看她，原来追求她的男孩也不追求她了。

　　这个女孩欲死不得，欲活也不得，而她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三天三夜不说话不吃喝，心里在做准备。终于做了个奇怪决定，去找他们村上最癞最癞的人，一个宰羊的光棍，和他讲，去找媒人下个聘礼，我嫁给你。因为那天她被强奸时，闻到第二个上她身的人，有股羊膻味，她就怀疑这个人，而这个宰羊的人又一直骚扰她。因为这个人是完全找不到老婆的人，一听到她这样的指令，立刻找了媒人去说媒，一说就成，他们家巴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

　　她嫁过去后对这个人很好，但是她常常会说这样一句话，很暗示性的，她说：你要是那第一个就好了。这个人一听到这句话，就非常扫兴，而她又总是在他最兴奋的时候讲，你要是第一个就好了，这个人的情绪就变得非常嫉妒。最后是这个宰羊的人把那第一个杀了。她终于报了仇，可说是用自己的生活，身体，杀开血路，把这个局面扳回来了。

　　刘庆邦还写过一个短篇叫《血劲》。讲一个矿工的老婆特别看不起他。当时他老婆是看到报上登了一篇文章说，矿上的工人找不到对象，她刚刚中学毕业，满脑子热情，就主动跑去说要嫁给一个矿工。领导上也很重视，就把他们矿上两个模范推荐出来，另外一个模范不干，这一个就是他，就和这个女孩子结婚了。风光之后，矿上给她找工作的诺言并不能兑现，这个模范也就是挖个煤，生活又非常艰苦。这个女学生就开始看不起他，和他们镇上一个卖狗肉的人搞在一起了，并且很公开地搞，等于是羞辱他，她不和矿工睡觉，当他的面往狗肉铺子走。

　　另外那个模范矿工，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然后他到狗肉铺里警告那个人，不要把我们兄弟惹翻，不是他，是我们后面一帮挖煤的窑哥；跟那个女的也这么说，事情不要做得太过火。

　　矿工们都嘲笑结婚的矿工，把他弄得很没面子，他发誓说，我一定会杀了他，你们放心好了。但他是个软弱的人，杀不了人。终于这对狗男女在床上被人杀了。事情很明显，是那名模范矿工干的，一切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当公安局的人到矿下去抓那名模范时，那个很软弱的人却站出来狂叫着说，人是我杀的。这时作者写了个场面很壮观，所有矿灯都亮起来，照向他。他终于挽回了自己和矿工的荣誉。刘庆邦是一个特别会写故事的人。这不仅是技巧问题，还是看世界的方法。（第6期《特别关注》）载第873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