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3888）

早慧的风景

黄桂元

　　早慧与神童，是近义而非等同关系。聪明的孩子智力超常，体质欠佳，甚至命运多蹇，都是可能的。唐代有两位以神童称誉的诗人，王勃与李贺，都只活了26岁。王勃“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其9岁读颜师古注解的《汉书》，作《指瑕》十卷纠其错，10岁饱览六经，更是史上罕见。李贺“七岁能辞章，韩愈、皇甫湜始闻未信，过其家，使贺赋诗，援笔辄就如素构，自目曰《高轩过》，二人大惊”。我相信，倘若上苍给了王勃、李贺正常寿数，不敢说超越李杜，与之比肩，并非呓语。

　　王勃文思敏捷，人称“援笔成篇，不易一字”。公元675年重阳节，洪州（今南昌）都督阎伯舆重建滕王阁，大摆宴席，王勃恰好路过，即兴而赋序，又写出四韵八句一首，才情仍盛。据说，唐高宗读到王勃的序与诗，连连惊叹：“作了一篇长文字，还有如此好诗作出来，岂非强弩之末尚能穿七扎乎！真乃罕世之才！”王勃短短一生给后世留下的名句、成语、典故，数不胜数，仅《滕王阁序》，便有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三江五湖”“钟鸣鼎食”“渔舟唱晚”“雁阵惊寒”“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苍天一色”“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兴尽悲来”“他乡之客”“时运不齐，命运多舛”“老当益壮”“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达人知命”“穷途之哭”“关山难越”“萍水相逢”“胜地不常，盛筵难再”等等，其芳香四溢，韵味深永，字字玑珠，仍被今人享用。

　　李贺以“鬼才”名世，他的浪漫与李白不同，被称为“长吉体”，其诗境空灵诡异，想象瑰丽旖旎，修辞奇幻峭拔，不仅直接影响晚唐诗歌，并泽及后世，宋人贺铸、周邦彦、刘克庄、元人萨都剌、明人汤显祖、清人曹雪芹、姚燮等文人的诗文中，皆可见李贺的血脉传承。

　　说到早慧，最现成的例子是田晓菲。1976年，我与晓菲的父亲田师善老师成了同事，听说他的女儿只有五岁，不仅写诗，还长时间闷头捧读厚厚的《金光大道》，令人讶然。有阿姨问她：“你看得懂吗？”晓菲便一五一十讲述书中的故事人物，大体不差。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天津见到了16岁的晓菲，并获赠有她亲笔题签的两本诗集。晓菲那时已被北大西语系英美文学专业破格录取，她没能坚持写诗，但在做学问方面特别出色，她现在已是国际汉学界著名学者、哈佛大学东亚系的终身教授。（5月6日《今晚报》）载第865期《再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