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剪报》文选（3010）

爱得卑微却高贵

施立松

　　六岁时，她作为陪嫁，跟随时任京兆公李朝威的掌上明珠李惠仙嫁到梁家。才气纵横的梁启超嫌她的名字王来喜太俗，随口改成王桂荃。

　　她聪明勤快，识大体，深得主人欢心。18岁时，在李惠仙准许下，成了梁启超的侧室。但梁启超是晚清政治名流，当年，他和谭嗣同一起创办“一夫一妻世界会”，他不能食言，连小妾的名分都没给她。但她无怨无悔，在为他生下七个孩子后，仍然不向他索取名分。

　　戊戌政变失败后，梁启超东逃日本。她随一家人到日本避难，聪慧如她，很快学会一口流利东京话，凡对外联络，都由她操办。梁启超流亡海外十四年，主要靠卖文维生，生活清苦。李惠仙体弱多病，家中大小事务，全由她操持掌管，把一家人饮食起居安排得妥妥帖帖。

　　有一年，李惠仙生的孩子染上白喉，她守护在医院，衣不解带，孩子终于转危为安。而她的亲生女儿也正因白喉挣扎在死亡线上，因护理不周夭折，她偷偷躲在卫生间边洗衣服边痛哭。

　　李惠仙因乳腺癌去世，梁启超悲痛万分。王桂荃百般劝慰，精心照料。5年后的深秋，他仍撒手人寰。梁启超没留下多少遗产，却留给她九个尚未成年的儿女，最小的只四岁半。她成了梁家顶梁柱，千方百计让孩子多读书，孩子做了错事或不认真读书，她总是用温和朴素的话教育他们。她勇敢地面对生活磨难和考验，她的勤奋坚忍影响了孩子们，也成就了他们的人生。

　　“文革”中，作为“保皇党老婆”，家被抄尽，她与孩子们四散分离，风烛残年的她被遣送回乡下，在一间阴暗破旧牛棚里，孤独走完85年的人生。“文革”结束，儿女们找来，只能顺着乡亲所指，在平地上，于想象中，在她杂草丛生的坟前哀哭。

　　在北京香山梁启超和妻子李惠仙合葬墓旁，儿女们为她立了一块卧碑，碑后植一株白皮松，碑上刻有她的名字---王桂荃。

　　（摘自《周末》） 载第742期《再剪报》